“你这老太婆。”
“别说了,先听听这个老太婆和又八到底什么关系。”
“我是又八的母亲,怎么了?”
“你就是那个西瓜贩又八的母亲?”
“胡说什么。不要小看外乡人,说什么西瓜贩。我们本位田家曾经出仕于美作国吉野乡竹山城的主人新免宗贯,堂堂正正地享有百贯乡地。”
这三个人听得很是不耐烦,其中一人说道:“哎,真是麻烦。”
“怎么办?”
“带走她。”
“人质吗?”
“如果你是他老娘的话,你不得不先跟我们走了。”
一听这个,阿杉婆挣着骨瘦如柴的身子,虾蛄一般地反抗。
三
最近不痛快的事太多了。佐佐木小次郎满腹不平。
他依旧住在月之岬。最近总是该睡觉时睡不着,其他时间又异常嗜睡。
“‘晒衣竿’也在哭吧?”
小次郎抱着他的这把剑,辗转反侧,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拥有这样的名剑、这样的武艺,却难以得到五百石的禄米,难道要做食客做到死?”
手一用力,“晒衣竿”的剑柄锵锵作响。
“瞎子!”
小次郎躺着挥剑横扫空中。一串画了大大的弧线的光芒,像活物一般又迅速钻进了鞘内。
“真是厉害呀!”
窗外檐下传来岩间家仆役长的声音。
“是在练习神速拔剑法吗?”
“说什么傻话。”
小次郎翻了个身趴在榻榻米上,上面落了一个小虫的尸体,小次郎伸手将它弹了出去。
“这家伙,奔着亮飞来了,真是烦人,我把它给收拾了。”
“啊,虫子啊!”
仆役长弯腰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只类似于飞蛾的虫子。柔软的翅膀和腹部被均等地一分为二了。
“是来铺床的吗?”
“不是……差点忘了正事。不是的。”
“什么事?”
“木匠町的人送来一封信。”
“信……谁的?”
是半瓦弥次兵卫的信。
这个时候真没心情看他的信,甚至觉得有些烦。小次郎横卧着展开了信纸。
看着看着脸变了颜色——昨晚阿杉婆失踪了。今天整屋的人出动找了一整天,终于查到了婆婆的下落,可是却无能为力,救不出婆婆,想请您帮帮我们。
您之前在屯食屋的挂帘那儿写的字,已经被涂改成了:
佐佐木殿
又八的母亲在我们这儿
小野家的滨田寅之助
弥次兵卫的信上,就连这件事都写到了。小次郎读后,仰望天花板,自语道:“……终于来了。”
昨天还在想,这小野家怎么毫无音信呢。在屯食屋旁的空地上斩杀那两名武士后,特意光明正大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等着这一天呢。
终于来了。
他们终于有反应了,小次郎阴阴地笑了。他起身走到檐下,向远处夜空望去——有云,但不像能下雨的样子。
没过多久,小次郎便坐着马车出现在了高轮街道上。到达木匠町的半瓦家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从弥次兵卫那儿仔细听了事情的原委,做好了决断。当晚,就住在了弥次兵卫那里。
四
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原本叫作神子上典膳,关原之战结束后,曾在秀忠将军的阵营中讲授剑法,以此为契机,晋升为幕士,得到江户神田山的宅地,并与柳生家共同位列教师一职。小野治郎右卫门忠明这个名字便是那时改的。
这便是神田山小野家的一些过往。从神田山可以看到富士山。近年来,不断有骏河的人移居过来,所以神田山这一带,现在又被称作骏河台。
“……咦,这是皂荚坡吗?”
小次郎沿坡登上山顶后,停住了脚步。
今天看不到富士山。
从山崖边向,这溪流便是茶之水。
“先生,您稍等,我去打听一下。”
前来带路的半瓦屋内的年轻人说罢,便向着有人家的地方跑去了。
不一会儿,跑回来说:“知道了。”
“在哪儿?”
“就在我们刚刚上山时走的那个坡道上。”
“那个坡道上有什么大人家的宅邸吗?”
“听说他们家是将军家的指导教师,以为该有一栋像柳生家那样的大宅子呢,谁知道就是刚刚我们看到的,坡右侧的那个陈旧的、带土墙的宅子。我还以为那里是以前的马奉行住的地方呢!”
“也不奇怪。柳生的俸禄是一万一千五百石。小野家只有三百石。”
“有这么大差别?”
“虽然本领差别不大,可是家世背景不同。柳生有七成俸禄是靠祖先取得的。”
“就是这儿……”
小次郎停住脚步,沿指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这儿啊!”
马奉行时代的旧土墙一直围到后山的草丛处,里面应该是相当宽阔。从没有门板的门望进去,主屋后面应该就是习武场了,还能看到一栋刚刚添盖好的房屋。
“你可以回去了。”小次郎对带路的男子说。
“跟弥次兵卫说——若是到了晚上我还没有带着阿杉婆回去,就是我已经死了。”
“是。”
这个男人一步三回头地下山去了。
打柳生的主意是徒劳的,即使打败对方,让自己名声大作,世人也会以柳生是不能与他流比试的止流,是将军家流为借口,不让自己这个无主剑士有取代之机。
相反,不管是无俸禄的人,还是豪强,小野家都接受挑战。反正不管得利还是失利俸禄都是三百石。而且,和柳生的大名剑法不同,小野家是以实战训练为宗旨的。
不过,话说回来,还没听说过谁赢了小野派一刀流。
世人虽然尊重柳生家,但都认为若论本事,小野更胜一筹。
小次郎来到江户,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一直都在盼着能有机会和小野家较量。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