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赵欲为更加意气风发,甚至手下多了几百兵卒供他调遣。而作为他亲信的老头子也在军营里过得逍遥自在,时不时就把自己关在屋中饮酒作乐。
兵士们时而在绿窗前看到女人婀娜动人的身影,时而听到营房里传来慷慨高歌,但当房门打开,走出来的却始终只有一个文静孱弱的书生。
“老头子,我们是不是也该做准备了呢?”这晚阿朱婉转妩媚地为他斟酒,两年过去,这个雪肤花貌的女人更添丽色,朱唇是鲜艳的珊瑚红,杏核大眼中像是藏着一整个星空。
“为什么这么说?”老头子拈起阿朱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轻嗅,自从前几天在绮梦中见到琉璃,他的心头便总被雾霾笼罩。
“生死决战,即将到来,有强大的力量正在向潼关逼近。”阿朱的瞳仁在飞速变化,星光堕落,深不可测的黑暗,充斥了她漂亮的眼睛。
“哦?”老头子扬了扬眉,阿朱最近添了预言的本事,让人不容小觑。
“再收个帮手吧。”阿朱的双瞳复又变得华光璀璨,她仿佛害怕似地,娇柔地伏在老头子腿上,“这样我们的胜算能大些。”
她嘴上示弱,红舌却轻巧地一卷,吃掉了一只窗檐上的蚂蚱。
老头子拿这个属下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他有一个好处是听话,自从遇到白梦之后,他就很乐于采纳妖怪们的意见。
所以当晚他就轻摇着折扇走出了军营,当次日天蒙蒙亮时,才晃悠悠地出现在潼关城的大街上。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这女人倒像是谁家的仆妇,穿着黛色粗布短衫,稀稀落落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个髻,脸色干黄消瘦。
阿朱依偎在营房前的梧桐树上,在看清了女人眼角细密的皱纹后,就长叹口气,随着凉爽的晨风消失了。
而也是同一个早晨,一辆马车踏着玫瑰色的朝阳,驶出了洛阳城。马车以名贵的松木制成,车壁上漆着铮亮的黑漆,低调而华丽。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午后来到了一家位于官道旁的驿站。由于战乱不断,驿站中几乎没什么客人,马廊中也尽是瘦弱的病马,六月晃眼的阳光照在空****的厅堂中,浮尘精灵般在风中旋舞。
马车上走下个穿红色胡服的女人,素腰被金丝腰带勒得不盈一握。她拎着一只鎏金的水壶,显然是下车讨水来的。
然而当她走进驿站时,却不由愣住了。厅堂里坐着一个穿天青色襦裙,却背负箭囊的少女。她梳着一根粗黑油亮的长辫,怀里抱着张半人多高的弯弓,弓弦上流泻着艳阳的华光。
“冢狐呢?叫他来见我。”长辫子少女笑嘻嘻地看着红菱,像是在看自家的姐姐。
“你是何人?居然敢对公子无礼?”红菱眉梢上扬,瞳仁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色。这个漂亮的女郎从背后掏出了一对轻薄锐利的弯刀。
琉璃不声也不响,眸光水一样在红菱身上流转,她笑嘻嘻地也从背后掏出一个东西。但并不是致命的白翎箭,也不是她臂上尖锐的小刀,而是一张热气腾腾的胡饼。
红菱眼看着琉璃仔细地掰下一小块饼,塞进檀口里,突然有一种不知该如何出手的局促感。这就像一个将军在跟个厨子比武,将军耀武扬威地跨上骏马,拔出了长刀,对面的厨子却烧开了水,准备煮面条,嘴里还嚷嚷着“煮得比我好吃就算你赢”之类的话。
“红菱,你退下吧。”就在冷汗从她洁白的额头上流下时,身后响起了一个舒缓轻柔的声音,她似得到了解脱般迫不及待地消失了。
冢狐今日仍是副风流公子的打扮,名贵的紫色轻容像是烟霞般飘逸朦胧,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烈日之下。
“琉璃,你怎么不乖乖回洛阳等我?”冢狐眯着上挑的美目笑,“不听话可不好哦。”
“我已经把写着长歌真名的符咒让他喝下去了。”琉璃仍然以纤指掰着薄饼,慢慢品尝,“你答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等长歌死了之后吧,你知道我这个人一贯很小心。”冢狐仍然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