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屏风之后,主人和仆妇们抱着孩子蜷缩在阴影里,有几个好奇的仆妇探出脑袋,看着这诡异而奇妙的舞蹈。
老女巫的舞步越来越快,衣带上的金铃声声刺耳。她佝偻的身影被火光放大,映在花窗上,屋檐下,仿佛无所不在。
舞到极处,她从腰包中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手疾如风,飞快地丢进炭火里。火焰瞬间窜上房梁,在明艳的火舌中,隐约可见一条游曳的金龙。金龙鳞片森然,在屋顶盘旋飞舞,复又投入烈火中。
“哇——”与此同时,屏风后响起孩子响亮的啼哭声。
仆妇们再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她们都手忙脚乱地照拂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的孩子,并且叠声不断地感谢着神明。
老女巫盘膝坐在席上,浑身颤抖,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她浑浊昏黄的老眼在房间中轮了一周,最终落到一个沉默地坐在屋角的青年身上。
青年身穿深蓝色布袍,朴素无华,只是脸带病容,白得似打磨过的羊脂玉。
“老头子先生,让你久等了。”老女巫站起来,朝青年行了个礼。
“您太客气了。”老头子也还礼于她,以清澈低沉的声音说,“这里人太多,能否出去说话?”
老女巫颔首答应了,两个人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中。夜风习习,凉爽宜人,仿佛一匹上好的冰绡绫纱,轻轻覆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听说你是为了河底的东西,自远方而来?”老女巫走在九曲七折的回廊上,最终停在鲤鱼池前。
池水在夜色中幽深如泪眼,映出她似人非人的身影。
“是的,不知河底到底有什么?”老头子站在老女巫身边,看着潭水中两人的倒影。奇怪的是,明明水面波澜不惊,他们的身影却模糊飘摇,仿佛身边站着无数魑魅魍魉。
“别去水底……”老女巫骇然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那晚我看到了,河底有一座坟墓。那是专门为身怀异能之人,所准备的埋骨之地。”
“听说有个女人……”老头子仍然不甘心地问。
“那个女人,会要了你的命。”老女巫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你那么聪明,又何必在虚妄之上,再寄托希望?”
她的手指冰冷坚硬,像是冬天里被落雪掩埋的枯枝,没有半分生气。
“可是总要将过去做个清算,才好继续走将来的路。”老头子不再笑,难得脸色凝重地回答。
“痴儿、痴儿啊!终究不过雨打归舟!”老女巫失望地松开他的手,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月色朦胧,将天地镀上无边霜华。
老女巫聚精会神地望着池水中红鲤穿梭,仿佛在看场人间大戏似的。雕檐画栋中,她佝偻的身体,安静得像一块岩石。
老头子见她不愿再与自己沟通,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这晚的风并不大,一枝绽放的紫丁香平空晃了几晃,他纤长的身影,已经在夜色中杳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