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消息带给白梦,他立刻变得坐卧不安,像个期待过年的孩子般欢喜紧张。
他在井边沐浴更衣,任清凉的井水冲刷着他洁白如玉的身躯、健美的四肢,他还会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跑过来问我,“我看起来怎么样?干净吗?漂亮吗?”
他一趟又一趟地跑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点头。好不容易捱到暮色四合,他终于安静了。
我们走在广陵的黄昏中,流水潺潺,在夕阳中奏出悦耳的清歌。
他难得垂着手,像是个谨言慎行的年轻人般,走在我的身后。平素的风流倜傥,顾盼神飞,如朝露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十几年前,我就是在广陵的月桥上,见到她的。”柔和的夕光中,流淌着他轻缓悦耳的声音,“她是那样的漂亮,在三月初三的女儿里,是最夺目的一个。我们一见钟情,但是谁也没有说出口,直至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了广陵。而一年之后,就听说她嫁人了。”
“为什么不说呢?”我好奇地问。
“我是个妖怪……”骄傲如白梦,也难得自卑地说,“根本配不上她,哪里敢张口。知道她嫁人的消息,我就再也没有来过广陵,但却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里的动静。”
爱情就是如此神奇,能让深陷其中的人,都变得渺小卑微,无论是仗剑天涯的秦侠士,还是多情风流的白梦。
“你顾虑太多了!”
“是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想试一试。”他急切地说,“对她表白心意,如果她也喜欢我,我就带她离开广陵,哪怕她变成一个老妪,我也会守着她,不离不弃。”
“好。”我摇着折扇,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在吞下那个妖人的瞬间,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心意已决,便岔开话题,“他死前是一位与公主相恋,却遭腰斩弃市的高僧。”
“难道是……”我心绪不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的,就是他……”白梦十分肯定地回答,“后来公主痴心不改,在长安替他招了一个月的魂,却招回了他妖魔似的痴恋,化为人形。但长安结界遍布,他无法生存,便来到了商贸繁荣的广陵,吞噬着痴心的闺阁女子。”
“已经死了,还沉浸在长梦中不愿醒来,终成魔障,又是何苦?”我听罢连连摇头叹息,却见暮色之中,长史府已经近在眼前。
在如血的夕光中,夫人坐在偏厅,身着绫罗,在竹屏后见了白梦。我跟伺候的小侍女都退到了门外,小婢子扇着团扇,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天边紫色的云霞,变得越来越暗沉;倦鸟归林,蝴蝶栖枝,苍茫的夜色,笼罩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