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闻言,不禁与身旁的燕虹对望了一眼,燕虹轻声道:“那凶手很是狡猾,道行又高,一击得手后即刻远遁,所以连吕师叔也抓不住此人。”
那灰衣老者哼了一声,带了几分不屑之意,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三人边走边说,空地上不过三丈的距离,已走了一半过去,离鬼厉也渐渐远了。鬼厉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时只听那老者又问了一句,大意是问谷口那边情况如何了。
李洵道:“现在局势已经稳住了,吕顺师叔带领一众弟子将那些怪物堵在山谷入口,并且施展神通,将鱼人的气焰压了下去,现在正对峙着。那些鱼人口口声声说要为他们的族长报仇,谷主又不愿和南蛮异族完全撕破脸,所以才派我来请师叔……”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远方山谷入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至极。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李洵惊道:“好像是入口那里!”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片刻间厮杀搏斗之声再度涌起,怒喝厉啸不绝于耳,刚刚沉寂下来的山谷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
三人脸色大变,灰衣老者哼了一声,袖袍一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灰光冲天而起,向着山谷入口方向疾飞而去,李洵和燕虹也急忙跟上。
……
待他们的身影完全在夜色中消失,鬼厉才从玄火坛下走了出来,向谷口方向看了一眼后,沉吟片刻,便迈步向玄火坛上走去。
随着他逐渐靠近玄火坛,周围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不少,脚下一片炙热,似乎所踩的不是赤红色的石头,而是真正燃烧的火焰。
此刻就连夜空中吹来的风,也变得燥热无比,小灰趴在鬼厉肩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颇为好奇地向四周乱看。
走完了三层一百零八级台阶,鬼厉来到了玄火坛上。
尽管刚才在玄火坛下已经远远地看到这里的情景,但如今置身于玄火坛上,站在耸立在玄火坛中央那一座高大殿堂之前,望着比自己高大千百倍的巨大建筑,望着那如利剑般直刺苍穹的塔尖,鬼厉仍不由自主地泛起渺小的感觉。
这座殿堂用完全相同材质的赤红石材所造,走到近处,在那片燥热的空气之中,鬼厉似乎有一种幻觉,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座殿堂,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而且这火焰是如此巨大,似乎马上就要压倒下来,将渺小的自己吞没。
他向四周看去,很快发现了入口,那是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扇高一丈宽六尺的门。
鬼厉走了过去,很快发现这扇门虽然用红漆涂过,但与周围石墙还是不同,而是一扇木门。想来也是,若是连进出的门户也是沉重至极的石门,想必十分麻烦吧。
鬼厉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却没有马上推开门,而是转过身子,向身后望了望。
整个玄火坛上,除了燥热的空气,一片寂静。
“吱呀!”
他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
……
焚香谷入口处,此刻已然是血流成河,一百多个高大强壮的鱼头人身的蛮族哇哇大叫,愤怒至极,持着各种古怪兵刃,有枪有刀,有剑有戟,与周围的焚香谷弟子厮杀在一起。场中地上鲜血横流,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伤亡的人中有不少焚香谷的弟子,但更多的还是鱼人。
眼看双方快要杀红了眼,局势就要失控,焚香谷这边的吕顺心急如焚,脸色异常难看。不过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吕顺眉头一皱,向天上望了一眼,只见一团灰云飞速向这里掠来,他面色一变,面露不快之色,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片灰云来势何等之快,转眼间已飞到眼前,而且威势越来越大,只见半空中风声急促旋转,渐渐化出了一个直径数丈的龙卷风,夹杂着尖锐声音,“呜”的一声,从夜空中疾冲而下。
几乎就在同时,地面上所有的花草树木同时被强风吹得向外翻转,地上沙飞石走,功力较低的焚香谷弟子和一些鱼人甚至被狂风掠起,抛了出去。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等反应过来,那龙卷狂风已经落到地面上,尖锐风声之中,“砰砰”之声大作,数十个鱼人如被巨手抓住,齐齐被打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些鱼人吱吱乱叫,声音尖细难听,但听得出颇为惊恐。只见狂风又转了片刻,将所有鱼人和焚香谷弟子隔开之后,这才慢慢停了下来,风声渐渐平息,巨大的风势也逐渐散去,现出了一位灰衣老者的身影。
焚香谷一众弟子纷纷行礼,恭声道:“上官师伯。”
吕顺此刻也落回了地面,走过来看了灰衣老者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师兄,这等小事,怎么把你这个大人物给惊动了?”
灰衣老者看了他一眼,道:“谷主有令,我也不得不来。”
吕顺脸色一变。
这时李洵和燕虹也已赶到,从空中落下,李洵走到吕顺身边,轻声道:“吕师叔,是谷主命我将上官师叔请来的。”
吕顺脸色更是难看。
灰衣老者也不看他,转过身子向场中鲜血横流的地面看了看,脸色一沉。
这时那些鱼人都聚集在一处,眼光都落在这灰衣老者身上,他们似乎认得这灰衣老者,不知怎么,悍不畏死的这些鱼人,却对这平凡的灰衣老者有些畏惧,一时竟不敢冲上前来。
灰衣老者收回目光,沉声道:“孙图何在?”
话音刚落,从焚香谷弟子中跑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正是那晚与吕顺同去,知晓蛮族语言的那个孙图。只见他跑到灰衣老者身旁,面色恭谨至极,道:“弟子在。”
灰衣老者向他望了一眼,只见此人灰头土脸,看来在刚才那场厮斗中因为自身道行不高,只怕是吃了些苦头,不过还没死,倒是万幸,毕竟能懂这些蛮族语言的人可是不多。
当下道:“你过来将他们的话翻译给我听。”
孙图小心地应了一声,站在一旁。
灰衣老者向鱼人那边望了望,朗声道:“老夫是上官策,出来一人说话。”
那边鱼人群中一阵**,显然他们听得懂上官策的话,而且这个名字对他们似乎有种魔力,很是不同凡响。半晌过后,一个高大的鱼人走了出来。
上官策向他打量了两眼,缓缓道:“你知道我吗?”
那鱼人犹豫了一下,“叽叽叽……”说了一句。
旁边的孙图立刻翻译道:“他们知道。”
上官策脸色不变,道:“你们为何要攻我山谷,莫非欺我焚香谷无人?”
那鱼人面现怒色,“叽叽叽……”开始说了起来,声音很是愤怒。
孙图边听边道:“他说:‘我们族长与你们的人见面时被杀了,你们竟然说找不到凶手,分明就是你们干的。我们鱼人族虽然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对手,但也要拼死为族长报仇!’”
上官策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南疆这些蛮族十分了解,知道这些鱼人好狠凶悍,而族长之死对他们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当真是有可能不顾一切地全族战死在这里。
若只是这一支异族,上官策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南疆蛮族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焚香谷正有大计要利用这些蛮族,倒是有些投鼠忌器了。
他这里心中正是念头急转,旁边李洵看上官策低头沉思,便轻声向孙图道:“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将局势控制住了吗?两边对峙,鱼人也无意动手,只要我们给个说法,怎么居然又打起来了?”
孙图苦笑道:“我们也正奇怪呢。本来还好好的,虽然紧张一些,但两边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不料鱼人那里突然一声惨叫,有一个鱼人不知怎么,竟被人杀了。这一来那些鱼人一下子就红了眼,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
上官策听在耳中,忽地沉声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孙图一时张口结舌,倒是旁边的吕顺冷冷道:“那时候乱成一团,谁知道?”
上官策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提高声音,对焚香谷众弟子大声道:“刚才对峙的时候,可有人动手杀了鱼人?”
焚香谷众人一片沉默,众弟子你瞧我我看你,半晌竟无一人出面承认。
远处,鱼人一阵**,显然大是愤怒。
上官策眉头紧锁,忽地对站在前头的那个鱼人道:“我去看看那人的尸体。”
说罢,也不等那鱼人回答,径直就走了过去。那鱼人脸色变了变,但看着上官策的神色,终于还是转过身子,带着他走到人群旁边一角,辨认了一下,随即指着一具鱼人尸体,“叽叽”说了几句。
这时吕顺、李洵、孙图等也跟在上官策后面走了过来,孙图低声道:“死的就是这个鱼人。”
上官策站在尸首旁边,仔细看去,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李洵站在他的身后,也向那具尸体望去,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只见那个鱼人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把大刀,但脖子上的脑袋却已经不见,旁边不远处地上正有个鱼人头颅,看来就是他的。
这鱼人竟是被人干净利落地一刀斩首。
李洵目光不期然落到那脖颈之上,只见伤口处极其平整,显然被极为锋锐的兵刃一刀致命。
“咦!”忽然,旁边的吕顺低声轻呼,走了上去,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鱼人尸首。上官策皱眉道:“怎么了?”
吕顺仔细看了一会,站了起来,脸色异常难看,沉声道:“这伤口和那个凶手狙杀鱼人族长时留下的伤口一模一样,伤处平整,肌肉没有丝毫扭曲,但血管深处却不知为何,略带淡紫颜色。”
众人大惊,连忙细看,果然如吕顺所说。
上官策内心大震,霍然回头,眼中精光大盛。
“这凶手就在此处!”
上官策目光如刀一般,锋锐至极,原本平凡的一位老人此刻却仿佛全身都散发出不可抵御的锋芒。他慢慢地向周围的人看了过去,一时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目光。
场中突然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刮过树枝梢头,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