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他偶尔也耐不住性子向出来换水的稳婆打听一下。
稳婆皱着眉头,不说也不是。
甄父见状摆了摆手说,“你快进去吧。”
产房里的夫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更是弄得人心惶惶。
终于,一声明亮的婴儿的哭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听得屋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女孩!”
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似乎有些看甄父的笑话。
“男女都好,只求母子平安。”他不知是嘀咕给自己听还是给围观群众听的。
“还有一个!”这人群便更加躁动了。刚才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的人纷纷上来报喜。
刚才出来的那个女孩已经被洗干净抱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襁褓里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毕竟是双生子,长的小是自然的。
甄父挡着风,将襁褓掀开一个小褶,便放下,怕吹到孩子。“快送到后屋里,那块没风。”
后屋其实就是一个小棚子,有一圈栅栏,旁边有一个参天的柳树,是夏日乘凉的好出去。为了这个孩子,甄父已经用冬天用的防风垫拿出来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没有日照也没有风,最适合新生儿呆着。
产房里的惨叫还在继续。
甄父手里的佛珠快掐断了,声音一下比一下响亮,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佛珠相碰撞的声音,打在人们心里。
“还是女孩!”众人笑了,可是甄父脸上没有动静。
他手里仍然盘着佛珠。
突然,佛珠断了,珠子散了一地。
“夫人怎么样?”他向屋里喊去。
“夫人没有危险,就是累得睡过去了。”这时稳婆从房里出来了,她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这个比上一个还要小,哭声却要大很多。
“好好好,都好……”甄父长舒了一口气,“快送进屋吧,别吹着。”孩子在旁边的时候,他连蒲扇都不敢扇。
他目送着稳婆抱着孩子进去了,回头看着那群乡亲们,已经散去不少了。
“甄父啊,老大放哪了?”稳婆抱着老二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对劲。
“后屋里啊?”
“我刚才瞧过了,没有啊,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我走错了?”
甄父这时的脸上才叫慌张。“不可能。”他边摇着头,一边走进了后屋。
后屋里的确很凉快,各种东西都算齐全,可就是没有孩子。
透心凉。
“这怎么可能没!?”屋里甄父和稳婆面面相觑,可事实的确如此,只剩下了稳婆怀里抱着的老二。
甄父这时将后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怀着孩子自己翻身掉了下去的心里,将目光所及的地方再看了一边又一遍。
还是没有。
“罢了,我先把钱结给你,你们先回去把。”甄父生怕这次生产有什么差错,所以请了两个稳婆。
“那个呢?”他手里掐着银两,可是另一个稳婆迟迟没有来领。“要不你给她带回去。”
稳婆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认识的。”
“不认识?”
这样一来,他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事情不过一晚,村里所有家都知道了这样一个悲剧:村外来的稳婆抱着甄家刚刚出生的大女儿跑了。
甄父在远近的村子找了个遍,可中原这么大,上哪里去找。
逐渐地,夫妻俩也死心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知足常乐。
这几年来,甄父和甄夫人把剩下的女儿当做心头肉一样护着,生怕再让别人抢了去。
直到几年前,甄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淮北那里有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孩,便简单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寻找女儿的路。
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
女儿这时也大了,家务都会干,勉勉强强地和母亲依靠着,撑过了几年。
可是似乎上天执意要为难甄家二小姐,前几年,母亲患重病,在一个阴雨的午后一觉再也没醒。
这个甄家的二小姐名叫甄慕凝,在年十八时收到了谪玉派的书信,赐一苓字,收入门下,那信上这样写道:
淮南甄氏,天资过人,嵩生岳降,精明之良知良能,天赋异禀,因其聪明伶俐,特选一“苓”字赐之,招收谪玉派门下。
而这封信,正揣在甄苓怀里。
甄苓捧着从集市上买的草料,推开了自家院子里的大门,一股脑地塞进了马槽里。
昔日热闹的院子,现在只剩下那匹马和自己了。
马儿把脑袋凑了过来,蹭了蹭甄苓的胳膊,便低头开始吃草。阳光下马的鬃毛晒得透红,棕色的马尾也像天边的晚霞,红的热烈。
“缪姨?”她敲了敲隔壁的门。
里面马上有了回应:“哎!凝凝找我有什么事?”
“缪姨,我这几天可能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麻烦您帮忙照看下院子。”
那位叫做缪姨的女人皱了皱眉,“哎呦,你不会是要去找你那个父亲吧?你别去了,我告诉你,那淮北可不是说要去就那么容易去的,这路上先不说猛兽什么的,光是那山匪看你一个小姑娘,他们也欺负你啊,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怎么对付啊……”
“不是的缪姨,”她这时才笑得很坦然,“有个朋友邀我去他家。”
“朋友?男的女的?”她一听朋友两字,脸色更加不对劲了,“我告诉你哦,你母亲可不允许你这么鬼混的,她临终前把你交给我,我就得按照她的意愿来,给你找个好归宿,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靠不靠谱……”
“女的。”她看着缪姨的眼睛,表现得很真诚,“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和那些野男人私定终身的。”
缪姨抓着她的手,眼里还是半信半疑的表情。
“真是大了,我也管不住了……”
她嘴里还在叨叨些什么,“行吧,你快点回来,你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没法跟你父母交代,我这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还怎么见你父母,听到没,臭丫头。”
“听到了。”甄苓何尝不开心呢,还能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人。
第二天早晨,她收拾好了行囊,一人一马踏着晨雾,踩着晨光,走进着未知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