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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叶障目(2 / 2)

荀弋也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简单,然而诧异过后,也很快恢复了平静,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小屋。

这屋子里的陈设极简,只有一张桌子,几只凳子,这些桌椅板凳,都十分陈旧,想来已经用了许多年,并不曾置换过。

“都随意坐罢。”白煜随意一摆手,与三人一同坐下身来,叹了口气,对荀弋说道,“小兄弟,你多日不来,我这也的确冷清得很呐。”

“是在下叨扰了。”荀弋淡淡道。

他一向寡言少语,也并不善与人交谈,白煜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他觉得十分不习惯。

“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白煜想了想,道,“如今想来,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有个师妹,比我还要晚些入门,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师父与她同是女人,着实太过偏心,令我难以释怀。”

“那是怎么个偏心法?”程若欢问道。

白煜没有看她,只是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沈茹薇,道:“当年我入门之时,师父与我说,门内武功,她只会传我一半,身为孤城派的门人,当懂得如何以所学之法,悟出新得,这才可青出于蓝。”

“这倒是个稀奇事。”沈茹薇莞尔。

“当然,她当着我的面,也是如此对师妹说的,”白煜说到此处,眼周的皮肉却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抽搐起来,“可有一日我却偶然发觉,我师妹所学,远远在我之上,除了完整的那套,师父不曾全部授我的藏锋剑诀,还有我的刀法,她竟通通都懂,如此这般,不是我师父偏心授她,又是为何?”

程若欢听他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便思索一番,接过话茬,道:“可是,令师只教一半的用意,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自行领悟吗?她能悟出这些,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莫非,有何其他迹象,让你发现了端倪?”

“她入门在我之后,又是个女人,精进如此神速,又如何叫人信服?”白煜冷哼一声,道,“不过她学艺不精,对于当中有些招式,竟是自创,而非师父原本所授,至于威力,我学得不全,与她过招无法得胜,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茹薇听了这番自以为是的说辞,只觉得一阵怒火上涌,却因顾忌暴露身份后或将带来的影响,强行压下,并不发作。

白煜说的这些,也分明暴露了他非但无知无能,还迁怒他人的事实。

一厢情愿,固执己见,也难怪他过去的侠名,也只能是昙花一现而已。

“那你可以向你师父讨公道啊,”程若欢与他同出一门,对于黎蔓菁的脾气心性,再也明白不过,便有意说出这样的话,意图将沈茹薇最想听的那些,都给套出来,“你是她的弟子,又先于你师妹入门,这般区别待你二人,又算哪门子师父?”

而程若欢这句话,也恰好合了白煜这怨天尤人的秉性,戳中他的心事。

可这反倒让他闭上了嘴,除了叹气,一言不发。

“难怪这些年来,白大侠厌世隐居,这样的师父,不认也罢。”沈茹薇收敛怒意,却越发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罢了罢了,有你们这些小辈的话,叫我听在心里,也舒服得多了。”白煜说着,似乎有了送客之意,可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荀弋却突然发话了。

“白大侠这么说来,从前对我说的,却不对了,”荀弋道,“你一心求死,是称曾负一人,可如今看来,却是为人所负,既是这般,您又为何求死?”

沈茹薇听了这话,心下蓦地一颤。

白煜却像是被他问住了,愣在当场,久久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方摇摇头道:“要说这个,就不方便让她们再听了。”

“那我们出去。”程若欢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沈茹薇的衣袖,故意做出娇俏女儿之态,挽起她的胳膊,道,“我还从没到过这仙游县,方才见街角几家铺子,有些不错的小玩意,去逛逛可好?”

“……好。”沈茹薇故作镇定,临出门时,还暗暗用余光看了看白煜,见他并未察觉自己的窘态,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师父当年怎么就收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等二人出了巷子,一直走出很远之后,程若欢终于停下脚步,撒开了沈茹薇的手,做出嫌弃的表情,浑身抖了三抖。

“你所说的,想要挑战白煜,是假的罢?”沈茹薇在原地站定,平静地望着她,道。

“被你看出来了,”程若欢耸了耸肩,道,“还是说,我戏没演足?”

沈茹薇只是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却不说话。

“没办法了,”程若欢叹道,“我也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情。”

“不会只有这么简单。”沈茹薇道。

“我第一次知道你的身份,应当是……在白石山,”程若欢收起那些不正经的表情,正色说道,“那时候,我原本是要找荆师姐的,可你却告诉我,白煜可能还活着。后来师父从益州把我带了回去,我便将此事掐头去尾告诉了她。”

“她已知道我是谁?”沈茹薇一愣。

“确切地说,是知道‘青芜’是谁,”程若欢说着,眉心渐渐蹙在了一起,“你不叫这个名字,那个‘谷雨’,显然也是你编的。”

沈茹薇略一颔首,表示默认。

“不如这样,我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如何?”

“这个等会儿再说,”沈茹薇露出微笑,“所以,到底是你对白煜起了疑,还是师祖?”

“如果当年的白煜是假死,那么就八成就是心虚,为了逃脱罪责,”程若欢道,“我和师父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不方便出面,便只好由我代劳了。还有,师父想让我代她问你一句,荆师姐她……可否原谅师父当年的过错。”

“由始至终,师父都不曾认为过,师祖当年的决定有何错误,”沈茹薇神色逐渐黯然,“可她是恨的,恨师祖为何当时只是一味要她等待,那段时日,对于师父而言,每一刻都是煎熬。”

“现在好了,”程若欢摇头长叹,“等一会儿,看荀弋出来怎么说,此间见闻,我俱会禀明师父,由她来定夺。”

“可师父想要的,是让白煜亲口承认当年之事。”沈茹薇眼中泛起忧虑之色。

“方才那厮什么模样你也瞧见了,”程若欢直接指着白煜住处所在的方向,道,“百般推诿,对师父与荆师姐横加指责,就这么个玩意儿,怎么能指望他亲口承认自己所做之事?你放心,我已向师父飞鸽传书,等她到了此处,自会给荆师姐一个公道。”

“只是……”

程若欢见沈茹薇眸中仍有犹疑,便猜出她隐忧所在,直言说道:“去年在益州所发生的那件事,你可是亲眼瞧见的,师父当年也曾蒙受冤屈,叫人诟病,险些不得翻身,她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徒儿重蹈覆辙?她也对我说过,当年之所以迟迟不下结论,也是唯恐自己判断有误,冤了他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沈茹薇略有迟疑,但仔细想想,还是点了点头,道:“师父说过,只要找到白煜下落,便立刻知会于她,可如今她尚在东瀛养病,只能以书信传递,你可否同我去一趟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