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之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王爷势单力薄,若非韬光养晦,扮痴装傻,又如何能瞒得过那群把持朝政的外戚?”
“我这七皇叔,可真是个……狠人啊。”
林意之对苏宝儿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莞尔一笑:“而殿下还活着的消息,对于王爷来说无疑是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苏宝儿这一年来九歌的活动,早已引起了内廷的注意,萧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意识到了宝庆公主还活着的事实。
于是,萧溟立刻利用自己摄政王的身份,在京城暗中查探当年往事,彼时正值梅星川回京述职,二人一拍即合,那小太监就是可以行走于皇宫内的梅星川调查出来的。
“所以,那小太监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绣衣使。”林意之也搁下了暖炉,寒气从他的宽袖中钻进骨髓,但他却似毫无知觉一般,继续他的讲述,“那人穿着天青色的麒麟官服,衣领和袖边都绣着朱红色的云纹。”
天青色官服是绣衣使“天”字号的官服,镶边红纹是“天副使”的服制。
——梁澧南。
苏宝儿愤恨地闭上眼,还真是丝毫没有半点意外呢。
据小太监所说,久泉前线消息传来时朝堂震怒,紧跟而来的是对太子的群起围攻,以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司徒忠为首,对太子百般攻击。
当时,驳倒太子的关键性证据是盖了东宫印信的文书。
文书是和北狄二王子的来往通信,其中涉及久泉军情和太祖皇帝的病情,还有太子登基后如何助力北狄二王子登上王位,二王子如何替太子敛财弹压西域三十六国等双方的合作条件。
太祖皇帝通览之后气急攻心,当朝下旨将太子羁押后便咳血晕倒。
再醒时,才发现自己已然不能活动,而自己的寝殿之中只余梁澧南。
原来梁澧南从半年前开始,便在太祖皇帝的茶水中下药。
此药无色无味且用量甚微,每日服用,日积月累,便会让身体机能下降,极易头昏胸闷,甚至时常血液不畅而至思绪不清。
如果平时宋音在,梁澧南根本近不了太祖皇帝的身,可正因那半年宋音在越州弹压前朝势力,一封假传谕旨让她未回宫复命便急忙赶去了久泉,这才让身为副使的梁澧南有了可趁之机。
太祖重病那三日,太子入狱,宫中绣衣使全部归制于梁澧南。
禁军大统领因闯宫勤王,被梁澧南以造反为由斩于宫前,群龙无首的禁军只能听令于绣衣使。
一时宫中所有守卫都被梁澧南与萧少珙控制,一夜之间,东宫蒙难,太子近臣全被拖至午门问斩,太祖皇帝将皇位“传于”萧少珙后潦草驾崩。
御笔亲书,群臣也只能遵旨。
尽管其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蹊跷。
“所以,皇爷爷从来都没有下旨,处死父王,处死我们一家对吗?”
林意之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苏宝儿攥紧手指,咬紧嘴唇,百感交集。
这是一件她一直不敢去想的事。
因为无论其中有多少奸人作祟,那道圣旨都是皇爷爷下的。
她怪过,恨过,痛苦过,绝望过。
最后强迫自己不去想。
而今,当她终于得知,这一切都不是皇爷爷的意思时,她如释重负。
可悲可笑,但她因此确信,自己的所有决定都没有错。
莫鹤生在一旁,大手轻轻覆住她交握的双手,苏宝儿抬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水气朦胧,她已看不清莫鹤生的模样。
她通红着鼻头,朝他笑了笑。
泪悄然落下,再一闭眼时,眼若水洗一般清澈坚定。
“你想见我,可是七皇叔有话要带给我?”
“洗冤雪恨,物归原主。王爷让在下给您带一句话——”
“大梁的第一位女皇,由殿下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