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星川被日进搀扶着上了小岛,便看见仙人姣姣般的苏宝儿。
日月长绫,翩若惊鸿,那两袖红绫,红得灿烂,红得夺目。
梅星川遥望着苏宝儿的背影,心绪不紊,激动得喉间又涌上一抹腥甜,等他回过神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面上的绷带早已被浸湿,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他此刻也顾不得已经弃他而去,跌跌撞撞往莫鹤生跑去的日进,满心满眼只有苏宝儿。
万蝶谷那次,他果然没有看错。
是玄晖索,当真是玄晖索!
那厢苏宝儿已经收回了玄晖索,从地上提起凤归,顺着地上两道深堑缓步向前走去。
被击飞的杜崎已经缩回了原来侏儒的大小,一只右臂已经不知去了何方,弥留之际仍瞪大双眼,狠狠地瞪着她。
苏宝儿居高临下地直视他不甘与愤恨的目光,长刀一挥,杜崎的另一只手也被她砍去。
“你卸他一臂,我便断你双手;你害他性命,我便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苏宝儿眸色流传着火焰般的红,就连声音也变得比平日里冷酷了许多。
杜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觉得眼前此人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恐怖,他颤着声音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苏宝儿没有回答,复又抬起了刀。
杜崎急了,他使尽全身力气咆哮:“无论你是谁,都挽救不了大梁覆灭的结局!我大和之国总有一日会……”
话音戛然而止。
凤归的刀尖已经没入了杜崎的胸口,苏宝儿知道杜崎的肌肉灵活且柔软,拔出刀后复又捅了进去,一刀又一刀,血溅得她满身都是,她似乎看不见杜崎依然放大的瞳孔,机械且冷酷地重复着这样一个动作。
“你究竟是谁?”
身后传来一声疑问,苏宝儿的瞳孔骤然缩紧,她持刀猛然回身,将刀尖对准身后悄无声息靠近的男人。
是梅星川。
“我现在没空跟你打。”苏宝儿冷道,但待看清了梅星川的模样,竟有一丝迟疑。
即便他脸覆绷带,即便他双眼赤红,好似和平常没有两样。
但那双不断流泪的眼睛,那双迫不及待、百感交集的眼睛,竟让苏宝儿不明他的目的。
“她是不是还活着?”
梅星川向前一步,苏宝儿攥紧了凤归刀柄,指向梅星川,但是他似是没有看到刀刃一般,就这么用身子迎了上去,肩膀戳进了刀尖,他却不知痛,只是拿星川剑的刀鞘挑开了苏宝儿的宽袖。
苏宝儿警惕地抽开刀,避开了他的动作。
“瞧,是她的玄晖索。”梅星川那如清泉般动听的声音,此时却喑哑如暮鼓,“你年纪这般小,竟能使出如此境界的玄晖索,定是她这些年寸步不离的教导才能有的水准。”
“她,是不是还活着?”
苏宝儿喃喃:“她?”
“对,她。”
苏宝儿竟也落下泪来,某种的焰火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死了,八年前,就在我的面前死的。”
星川剑落于沙地之上,就连梅星川自己也摇摇欲坠。
大内第三高手,当今绣衣玄长使,杀人犹如星光坠地,一剑致命的梅星川,此时竟跪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掩面大哭。
“都是我的错,那次我为什么没有跟上大人,为什么!!!”
苏宝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小时候,贵为绣衣之长的师父,身后总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小跟班。
师父告诉她,他们一个叫梅头脑,一个叫布高兴。
很是有趣。
其中那个叫梅头脑的的确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一门心思只知道学武比试,只要师父答应跟他比划几招,他什么都愿意干。
包括给她苏宝儿当小马骑,学鹦鹉逗她笑。
“你是,梅头脑?”
“你是?”这恍若隔世般的称呼让梅星川一愣,隔着热泪,他失神地望着眼前朦朦胧胧的女孩身影,忽然恍然大悟,“您竟还活着……”
苏宝儿也有些恍然,在她印象里,梅头脑是个姿容姣好,声音清澈动听的少年,师父时常使唤他唱歌哄她睡午觉。
如今的梅星川,声音虽然一如既往,但是怎会绷带覆面,头发尽白,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你还活着。”苏宝儿感慨万千,“那布高兴他也还在?”
梅星川阴郁地摇了摇头:“布兄早已……”
“少庄主!少庄主!”
远处传来日进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苏宝儿顾不得与梅星川叙旧,连忙往莫鹤生那边赶去。
日进泪眼婆娑,对苏宝儿说道:“苏姑娘,我们少庄主快没气儿了。”
“住嘴。”苏宝儿环顾四周,在那本《清心经》的附近发现了一瓶小药瓶,她赶紧倒出其中的药丸,正是当日在万蝶谷时,洛景棣送予他们一人一颗的九转回魂丹。
苏宝儿赶忙将药丸灌进他的口中,但是莫鹤生似是闭住了气,根本咽不下去偌大一颗药丸。
苏宝儿竟是没有半分犹豫,捏住莫鹤生的鼻子,俯身吻住莫鹤生,嘴对嘴地朝他口中吹气,助他吞药。
她发觉莫鹤生唇瓣的味道只余血腥味,她泪水涟涟,却得忍住心中万般担忧与焦急,这般吹气来回了好几次,莫鹤生终于把药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莫鹤生才又恢复了微若的呼吸,苏宝儿紧绷的神经乍然一松,忽觉眼前天旋地转,黑暗翻天覆地席卷而来,气血一滞,她便再无意识。
***
“莫鹤生!”
苏宝儿从**忽然惊醒,这一声叫喊同样惊醒了在她床畔守候的盛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