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主子,自从回来后,每天都要黏在女儿跟前,逗她笑,没完没了地与她说话,甚至不让人好好睡觉。
主子是怕小殿下以后会忘记你么?吴刻心中默默念了这么一句,望向了阳光炽盛的门外。
……
雪山之下,一碧万顷。
岑雪风骑着一头小毛驴,踏着及膝的野草,慢悠悠地朝草原中央的那栋茅草屋晃**过去。
毛驴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当啷当啷地响,行至茅屋前,岑雪风从毛驴背上下来,一脸不快地埋怨:“师父,您不给徒儿整匹差不多的良驹,徒儿以后可就不替您出诊了,徒儿丢不起这个脸!”
他依旧是一袭胜雪白衣,经过这些时日的风吹日晒,肤色倒是比在海底墓时稍微暗了些许,写在脸上的清高与傲慢却是半分不减。
小毛驴闻言回头瞅了他一眼,哼哧两声,送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混账!”屋子里传来老人的声音,紧接着屋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他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朝着那堪称美男子的徒弟比划,“吃我的、住我的,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在中原混出了点明堂,让你替我出诊就开始挑三拣四了?你那屁股是抹了金还是镶了玉啊?连头驴都骑不了了?”
岑雪风瞧见那鸡毛掸子,整个人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徒儿都老大不小了——您还真打啊!”他一边闪躲一边求饶一边咒骂,“珩儿你这个骗子!你说师父想我了我才回来的,他哪里像是想我了啊!”
申屠库尔多追着打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动作。
岑雪风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蛋,以为是自己的话感化了师父,小声嘟囔:“徒孙是肉长的,徒弟就不是了?”
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师父定定望着他身后的方向,红了眼眶!
岑雪风疑惑地眨眨眼,也跟着望了过去。
夕阳渐渐西沉,昏黄色的光晕笼罩了整片草原,风吹过大地,吹得草木向一面偏倒,吹起那三人的衣摆。
那是三个年轻男子。
中间那人身穿青色长袍,衣着朴素、整齐又干净,头发疏成髻,一丝不苟地束在翡翠小冠里,他身形瘦削,微微有些孱弱,模样俊秀,眉宇间染着两分温润孤傲的书生气,倒是并不带攻击性。
他右手边那人高大魁梧,一身正气,五官线条硬朗有如刀削,腰间缀着一把长刀;他左手边那人头戴斗笠,模样也是极好的,只是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虚弱,好像连站立都甚是勉强。
中间那人走到申屠库尔多面前,恭恭敬敬地双膝下跪,“师父,徒儿无能,离开您身边十五年,也未能手刃仇敌。”
申屠库尔多把鸡毛掸子扔给愣在一旁的岑雪风,扶着眼前这人的双臂:“乖孩子,辛苦了,快起来吧!”
“徒儿……”师长夷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滑动,眸中写满不甘,“徒儿大仇尚未得报,走投无路,只能求师父相助。”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申屠库尔多干枯黝黑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霍然发现他头发里夹杂着几缕银丝,老人还记得小徒弟离开时不过才二十岁出头,那一日也是这样端端正正地跪着,向他一字一顿地发誓,定会让子书一脉付出应有的代价!
时光如白驹过隙,眼睛一睁一闭,便是十五个春夏秋冬。
“有你这样的徒弟,为师十分骄傲!”不经意间,他年迈沧桑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悲怆。
岑雪风深吸一口气,压下鼻腔酸涩,道:“血衣看样子是筋脉尽碎啊,不过有西域毒帝在,恢复到十成功力也不过就是半个月的工夫。”
他边说着推开屋门,“都别愣在这里了,快点儿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