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四十四章 求生(2 / 2)

本来就对凤族没什么好感,现在知道了他们私底下干这种勾当的营生,自然是更没有好印象了。

杜小雨说话算话,牵着沧琅的手便出了牢房,并没有再牵连于任何一个人,实际上是这些人还不值得她来动手。

眼见着杜小雨离去的身影,跪在地上的鸨母爬了起来,眼神狰狞地说道:“来人,快给我好好调查此人底细,并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凤大人!”

……

坐上马车,杜小雨让他靠在了自己的怀中,沧琅刚从昏暗的暗牢中出来,又陷入了意识模糊状态。

想来定是受了一夜的苦,杜小雨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完全陷入昏迷,还存着警惕得半睁着眸子对付靠近他的人。

现在却是将双眼阖上,沉沉睡了过去,杜小雨又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道红色的细痕,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意识迷蒙的沧琅紧跟着轻吟了一声身子紧绷了几分。

直到了公主府中,修养了三个时辰,沧琅才逐渐苏醒过来。

杜小雨正看着六部史书,见他从床榻上坐起,便急忙的凑了过去:“我让人帮你上药了,你再多休息一下吧。”

沧琅抬眼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情绪,随即敛下了眼眸:“你为何救我……”

杜小雨微笑说道:“你倒不如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回想起发生过的事情,身子瞬间绷紧,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浑身止不住地抖动。

在一番沉默下,沧琅还是开口说道:“昨夜我醒来……便在陌生的地方,我只是……不想再听到他们谈论祈月国,侮辱祈月国的百姓。”

杜小雨嘴角轻扬,轻笑了一声:“你做的没错,如果是心中想要坚守的东西,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听到这句话,少年黯淡的眼眸迸出了光彩,从未有一刻觉得一个人的言语是这样温暖。

杜小雨又调笑着说道:“今晚不会是还打算和我同床共枕啊?”

沧琅微微蹙起眉头,忽而记起了自己来公主府的目的,这才敛起那份迷茫,冷静说道:“不能吗?”

杜小雨对他这幅小大人的脾性是一点辙也没有,她倒是很愿意纵容这孩子,毕竟他们是那么相像,也不想再看到他因为遭受打击而走上歪路。

将书籍都收拾整齐放在了案桌的左上角,杜小雨将火烛端起放的远一些,这才回到了自己暖烘烘的被窝里。

沧琅却一直在盯着她,目不转睛得仿佛被她勾住了魂一样,杜小雨将被褥往上提了提,不由出声道:“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沧琅依旧盯着她,神情郁郁,有些挣扎但还是情不自禁问道:“你也有在意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在意的东西?杜小雨像是被问住了一样,她对沧琅说的那番话只是帮他振作起来,而她在意又值得付出一切的东西又是什么?

杜小雨心中微动,双眸闪过一丝复杂,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问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想要的,不是你一个孩子能够给的起得。”

沧琅目光中染上几分异样,不再作声,默然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色在修养之下也多了几分红润。

杜小雨等了一阵见他浅浅睡去,才将他搁置在被褥上方的手小心翼翼塞回被褥中,心头掠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她真有一个这样的弟弟该多好,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若是真的存在,杜小雨想,自己必定会倾尽一切去对他好的。

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他,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倚靠和寄托。可这世上……终究没有这样的人。

面上肃然的神情减弱几分,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杜小雨侧头躺在引枕上,看着远处忽明忽灭的烛火和倾泻而进得洁白月光。

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起来,抵挡不住倦意,便迷迷糊糊睡去。

已是深夜,交杂着烛火和月光的光芒,将那双浓墨般的眼睛衬的格外明亮。

沧琅又将先前那只被杜小雨放进被窝的手重新抽了出来,而这一次手中却是多了一把铁质的剪刀。

是他趁着她不注意,从镜台上抽走然后藏匿在被褥中的,方才被他压在身下,此刻拿出像是被凉风温度侵袭瞬间变得冰冷了。

沧琅望着手中那把剪刀愣了愣,眉宇间滑过一抹悲哀得近乎凄凉的神色。他已没了退路,更没有了希望,除了复仇还能做什么。

脑内交杂着的全是杜小雨漫不经心却充满温暖的声音。

那都是些非常平淡的话语。

脑内滚动着的全是杜小雨轻轻摩挲着他伤口的动作。

那都是些极其细微的温柔。

——这个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公平的,尽管再不如人意,只要能够活着一生无忧便是极好了。

——沧琅,苍狼……琅儿,我只盼你时刻记得自己得使命,莫要负了此名。

那只手悬在半空良久,停顿许久,终究是带着重重的力道向下刺去,那人本该是安详沉睡着,此刻刀尖落于她的胸膛不过两三寸,杜小雨奇迹般的苏醒。

动作比他更加敏捷的闪身避开,而后用力遏制住了那只携着凶器的手,沧琅愣了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见她有些淡漠的神情,心头一颤,连挣扎都忘了。

他年幼时学过一些刺杀之术,但并无内力也并不会武功,比起力道自然不如成人,挣脱不开也就只能咬牙睁着那双纯净而湿润的眼眸望着她。

“你为何要杀我,给我一个理由。”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少年对她心存敌意了,她本就是睡觉极浅的人,怎么会在那样细微的动静下还未察觉。

原本只是想赌上一把,刻意露出那般脆弱的神情让他放下戒备之心,如她所料,不过是个孩子并非有这么视死如归的杀意。

她以为自己将他视作弟弟真心对待,有意无意透露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这个孩子便会放下杀心,这样她也可以说服自己,不再去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来杀她,依旧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就算是将来分别,也不至于让他走入不能挽回的境地,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仇恨会完全毁去一个人的内心。

但是杜小雨还是没料到,自己终究是白费了功夫。

沧琅的眼底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你将我带进公主府中没查过我是什么身份吗?”

杜小雨皱了皱眉头,恍惚间她想到了什么,不过并不能下最后的决断。

沧琅平静说道:“祈月国的百姓颠沛流离被迫远离家乡没有了温饱没有了安定,这一切都是拜云岚和天歆所赐,祈月国的百姓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了,你是云岚女帝唯一的子嗣,如果能够杀了你断了皇室血脉,也算是祭奠了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们。”

“是吗?真难以想象一个孩子居然会背负着这么重的负担,沧琅,你不该动这样的心思,我发过誓不会让想要伤害我的人好过,但我不想对你动手。”

杜小雨神情淡漠,却含着一丝柔情:“也是因为你和我曾经是那么像,同样被逼入绝境无路可退,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最后一分包容。”

从他手中取下武器,丢在了无法触及的地方,沧琅握紧拳头,有些气愤的瞪着她:“是云岚王朝,是你的国家将祈月国变成如今的废墟,也让我祈月国皇子的身份变得如此可笑,那些被你下令赶走的祈月国百姓,他们有何错,你要将他们都收押起来限制他们的自由?”

杜小雨望着眼前,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的沧琅,从外表望去真正只是个孩子罢了,这番年纪应当留在宫中研习史书武技,现在却流落至此尝试着成为一个杀手。

她也并没有大度到将自己的性命都奉献出去,也不想看见沧琅成为一个嗜杀仇恨的人。

杜小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现在杀了我就能挽救那些百姓,令他们死而复生吗?你若有赤子之心为民间疾苦着想,那又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让我蒙冤而死这就是应该的吗?这就是你身为一个皇子的心胸吗?”

沧琅愧疚得闭上眼睛,他的眼睑微微地抖动,像是在颤栗。

“你杀了我吧,既然祈月国的百姓没有好下场,我也不愿意苟活。”

“你确认吗?让我现在就此结束你的性命?”

杜小雨眯起眼睛,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脖颈,那里还有被荆条鞭子弄伤的痕迹,她的力气一点点的加重。

沧琅闭上眼睛,出于本能的泪珠从浓密得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成串成串地掉下来。

杜小雨垂下头,看见他鼻尖美好的线条和轻轻颤动的浓密的黑睫毛,还有慢慢涨红的痛苦脸色。

沧琅紧捏着拳头,终究是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的举了起来,用力的推着她的手,她知道,这就是这个孩子的求生欲望。

杜小雨神情变得柔和了几分,手中的力气停顿下来,慢慢说道:“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否还想死?”

沧琅将涨红的脸抬起,半是迷茫半是痛苦地斜斜睨着她,重重咳了几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一句话:“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