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飞月所知道的消息中,这十几处大大小小的花坊内设立倌馆的不过只有三处,其中一处便是杜小雨当日所待的勾阑院。
勾阑院平日里出来揽客的多是些女妓,那些接待特殊生意的小倌都是被藏在倌馆中见不了人的,除非是来此的贵客特地点名要特殊的服务。
先后暗访了其中两处设有倌馆的地方,并无所获,杜小雨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最后一家勾阑院中。
时隔多日前来勾阑院,此处依旧是人声鼎沸满载着欢声笑语,不少女子纷至沓来的缠上了女扮男装的杜小雨。
杜小雨已经腆着脸来了,自然也不怕应付这些缠人的妖精,横眉冷眼气势逼人的扫了扫周围的女子,登时周围围着的女子便生生散去。
鸨母连忙上前来,笑声询问:“客官是来找哪位姑娘的啊?”
杜小雨扬起戴着白色面具的脸庞,一手白玉扇子在胸膛前展开,笑而不语。
飞月上前几步,附耳在鸨母身边轻声言语,鸨母初是疑惑后是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原来客官是来寻小倌的,好说好说,我这就带客官前去倌馆。”
“且慢,我这人喜爱年幼的雏儿,最好是性子乖巧一点的,只要我满意的话,银子不成问题。”
杜小雨阔气的将手中一锭白银抛去,心中却在阵阵流血,来勾阑院之前她将私人的首饰都拿去典当了,索性都是名贵的饰品到手的银两不算少。
听着她这样一说,鸨母脸上还有一丝犹豫之色顿时消去了,声音比方才更加雀跃了一点:“好说,我们勾阑院里啊什么都有,绝对包您满意。”
第一次来到倌馆中,不得不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挂着都城第一花坊的名头,就连倌馆中的人儿都是滋润无比,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遍地小白脸。
在勾阑院中的规矩是严苛的,每日不仅要出去接客,偶尔还要出台表演,每月还要比拼个人成绩,简直比房地产跑单的职员还惨。
而这么大的勾阑院能够屹立在天玑城中不倒,这份功劳自然不会是鸨母所为,凡是生意热闹的营生背后都是有家族在支撑着的。
家族不停投资到这些生意中,再从生意里捞取油水,循环往复也就慢慢壮大了家族的钱财,若要论起当朝的最巅峰的两大家族,凤族和南月族,旗下的产业那也是数不胜数。
“客官请这边稍作等候,一会儿啊我就将人都送过来于客官挑选。”
“快去快回,本公子要等不及了。”
“是是是,这就去了。”
房门被拉上,杜小雨板着的脸色瞬间垮下去了,飞月在一旁说道:“公主,沧琅小公子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我倒是希望他不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不然他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飞月半懂的点点头,随后便不再说话了,片刻后鸨母将几名年幼的孩子领来,模样倒都挺乖巧清秀的,不过从头望到尾也没有沧琅的影子。
这些孩子多半也是被拐卖至此的,杜小雨虽然有些同情不过她总归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解救这么多孩子,若是亮出她公主的身份,那么不日说书人的奇谈中可能又要加上一则云汐公主女扮男装游逛花坊的流言了。
杜小雨头疼的捏了捏眉间,不耐烦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俗货啊,我要的是更精致一点的孩子,这勾阑院难道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雏儿了吗?”
鸨母连忙又是对着她谄媚一笑,说道:“客官莫急,若是客官感兴趣,我们这里还有才收进来的雏儿,客官可随我一观。”
才收进来?难道就是沧琅?仿佛是印证了她的猜想一般,鸨母领着她到了位处在勾阑院地下的暗牢中,整个暗牢中只有两个牢房。
两个牢房分别关着一堆男女,有年少有年幼的,无一不是容貌极好的人,两个牢房顶端都挂着两盏油灯,光线很黯淡。
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孩子遭到这样的毒手,和自己的家人生生分离被卖到了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连快乐都是奢侈的吧。
鸨母动了动手,看守暗牢的人便从身上取下了钥匙将左边关押着男子的牢房打开,里面的人数很多,粗略算算都有几十人,不过想必是对于这种来挑选小倌的来客已经见怪不怪,连杜小雨站在牢中这些人都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被看上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了,他们再也没有自由了,更何况这些人其中还是被家人不得已送进来的来的人。
鸨母站在她跟前指点:“客官瞧瞧,这些都是刚刚卖进来的人,姿色都是上乘的,只是还没有经过驯服所以可能会伤到客官。”
杜小雨顺着她指点的一个个望过去,总算是在其中看到了沧琅,比她想象的情况更加恶劣,沧琅半睁着眸子,微微喘着气,稚气的脸庞透着几分惨白的神色。
杜小雨有些忧心的问道:“这个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鸨母为难地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客官也应该明白,做我们这行的从不问出身和来处……”
杜小雨又丢了一锭银子过去,冷冷说道:“我要你说清楚,所有你知道的,还有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诚然不假,收了银子鸨母又故作为难了一会儿,才改了自己的台词。
“别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这孩子是祈月国来的,祈月国上下现在已成为流寇之辈,他定是无家可归我便是好心收了他。只是这孩子不识好歹,竟敢出言不逊顶撞我等,只好出手小小教训了他一顿,并没有伤及根本,客官请放心。”
杜小雨冷笑一声,果然不论在何处,都是以身份尊卑划清界线的。
前世她只是个弃儿被人从小欺负,因为没有生母就要被耻笑,连出口反驳的勇气都被剥夺了。
蹲下身来,杜小雨摸了摸他侧脸上的一道细小的伤痕,她见过用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就像是那个校尉用来打人的荆条鞭子一样,不过应该是特制的并不会落下太重的疤痕,打在衣服上都不会有痕迹,但是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杜小雨有这种体会,当然也是要拜往生所赐,为了不至于将她打成缺胳膊断腿的残废,所以杜美英用着缠满了荆棘的软条棍教训她。
“是不是很疼?”
沧琅双手掐住她的手背,潜意识对她的触碰抗拒着:“别动我。”
就像是一道锯齿深深咬住了她的手背,疼痛伴随着灼热而来。
杜小雨无奈地压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行为,并垂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沧琅,别怕是我,快醒醒。”
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起眸光来,回归于清晰的视线里望见了女子有些担忧的神情,她竟是这样担忧着自己?她竟是来带自己离开的?
那双如月般光洁无暇的眸子里氤氲出一层泪水漾成的雾气,但却倔强的不肯落下,那份痛苦隔着泪都能痛击杜小雨的心底。
别哭,别哭,你是最坚强的,就算受到再大的打击也不能认输,没有人能够击溃你。
她仿佛见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无助又脆弱,孤立无援被隔绝于人世般的绝望。
杜小雨再度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脸庞上的伤口,笑着说道:“很痛是不是?想哭就不要憋着了,需要姐姐帮你吹吹伤口吗?”
沧琅面色浮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咬住嘴唇,忍住眼泪:“不要!”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子,不过看到沧琅有了这样激烈的情绪,杜小雨反而很高兴。
不过眼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小雨冷笑地望向鸨母,她眼中透出的寒冷就跟她的笑声一样冷酷:“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的人,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还能活到明天。”
鸨母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变说道:“竟敢威胁我?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在我的地盘还敢口出狂言,不错,人是我买来的花的是我的银两,现在这小子应当留在我勾阑院!”
杜小雨嘴角上勾,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知好歹?是这样吗?”伸出手将女皇特赐的金牌拿出,这是御赐之物自然能够证明她身份不凡,二来也可以免于暴露她的公主身份。
鸨母凝视那块金牌一阵后瞪大眼睛,眼底的恐惧慢慢地放大,惊恐万分地看着杜小雨。
“你……你,你究竟是谁?就算是皇宫里的人……想动我勾阑院都要掂量掂量!”
杜小雨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你已经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也罢,我也不为难你做生意,只要你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将他带进这里,还有勾阑院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我就……勉强放过你们好了。不要怀疑我话的真假,你若是不识相要用来赔偿的可就是你的命了。”
鸨母的脸色又变了变,眼底的底气与高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惧和骇然,当着一众被关押的无辜男子的面,鸨母咬牙跪了下来,俯首大声道:“这位公子还请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
杜小雨朝着她凌厉一瞪:“那还不快说。”
“是……将这位小公子带进来的人是与我们勾阑院经常合作的几人,这几人是天玑城中一霸无恶不作,若公子想寻他们可以去天玑城最大的赌坊内找他们的带头人龙天。至于我上头的主子,便是当今朝堂上的名门望族得凤大公子,我只是负责经营这花坊,还望公子恕罪啊。”
杜小雨疑惑的皱起眉头,又问道:“凤族的人?到底是谁?”
“自然是凤端荀凤大公子,这凤大公子可是凤族家主的亲儿子,所以勾阑院能有如今的成就,自然全都依仗凤族。”
杜小雨摸了摸下颌,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啊……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