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箭如流星般从不渡口的城墙上坠下,城墙下惨叫声传向海面,便消失在无底的深海中。
沈卿澜将插在肩膀上的箭羽从中间折去,他举着盾小心翼翼挪到了耶律京的身旁,说道:“三殿下,从攻城至今日已快五日,但这不渡口虽是个码头,但这城墙又高又陡,我们的人根本就怕不上去,再如此打下去,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一只箭擦着耶律京的脸颊呼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他发下命令道:“收兵!”
“是!”
沈卿澜用脸巾擦去脸上的污渍,瞧着对着沙盘沉思的耶律京,轻声道:“三殿下可是想到了对策?”
耶律京眼中寒芒闪过,低沉道:“纵然不渡口的城再高,可这地底下也未必固若金汤,寻一处隐蔽的地方挖过去!”
沈卿澜半响憋出几个字:“三殿下英明!”他行军这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似耶律京这般的破皮无赖,当真是为了能攻进北栎,什么手段都用得上,怕就怕这不渡口在地下打地基之时放入了石头。
“这在地底下斗可比在上头打有意思多了,大舅哥你安心看着便是!”耶律京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意。
十日前,耶律京离去后,沈安也打算离开南齐。
玉儿拉起沈安的手,询问道:“你孤身一人前去尚朝可谓是羊入虎口,你真的决定了?”
沈安缓缓将自己的双手抽出,语重心长道:“我去意已决,他的目标是我,若我半个月之内未到尚京城,他会杀了我父亲,先前我以为霁言只是个不谙世事纯真的少年,如今想想是我看错了。”
玉儿甚是不舍得她,她回头瞧了瞧白问仙,“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快想想法子啊!”
白问仙捏着自己的胡子,沉吟道:“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并非是老夫不愿意帮她,而是这件事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也只能由沈安亲自化解,你就让她去吧!”
沈安点点头,白问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霁言要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命,她相信以后还有团聚的日子,“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跟阿娘告个别!你们也保重!”
她化作清风缓缓走到门外,面无悲伤。
她寻到段娘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屋中做女工,绣着一双藕粉色的绣花鞋面,这些日的奔波与担忧使她憔悴不少。
——笃笃
段娘抬眼一瞧是沈安来了,招呼着手轻声道:“安儿,你过来帮阿娘瞧一瞧我这杏花叶绣的如何?”
沈安摩挲着流利的针脚线条,夸赞道:“阿娘就是厉害,你瞧这杏叶都跟真的一样!”
她听了这话眼角微翘,戳着沈安的脑袋笑道:“死丫头就会哄你阿娘开心!”
二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待她将阿娘哄高兴了,冷不丁说道:“阿娘,我准备去尚京城了,去换回阿爹!”
针尖刺在指尖凝成一个血珠,段娘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安儿,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吗?你这可是要去送死?你爹已经折在里面了,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沈安将霁言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段娘,她静下心说道:“阿娘,霁言用纸传音告诉我,若半个月内我还未至尚京城,他就会要阿爹的性命,我若去了他不会为难我的。”
段娘眉头紧蹙,冷声道:“安儿!你就不怕他出尔反尔?我不许你去!”
“阿娘,我保证自己会平安回来,信我!我虽在千里之外,但我会活下去的,只要阿爹的性命能保住,我们一家人终究能还能团聚的!”沈安半蹲在段娘的膝旁,她眼中波光流转,语气十分强硬。
段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抚摸着沈安的头顶,早已眼泪婆娑,她捧起沈安的脸颊,轻声道:“安儿,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阿娘还等着喝你与三殿下的敬的喜酒,阿娘还要为你们证婚,你定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沈安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点点头,“我答应你!”她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启程了。”她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安慰着阿娘。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将性命托出,她眉毛拧紧,她绝不会让霁言有机可乘。
沈安红衣灼灼宛如烈火残阳,用尽自己最后的余光照亮天边,天边的晚霞也因她而变得美丽动人。
一匹快马从林间小道、峡谷山崖穿过,她一人看遍了大好山河,却是最孤寂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