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仿若刀锋砍在骨头缝中间。
不，不是仿佛，而是事实！
贡斯看到身旁亲兵的头颅“咕噜噜”掉落，身躯轰然倒塌，鲜血彭涌而出。
他下意识添了一下嘴唇，满口腔的腥臭味，还是带着温度的那种。
神情一个恍惚，剧痛从喉咙上传来，他本能摁住喉咙，满手湿润，某种粘稠之物湿漉漉地往下流淌。
视野瞬间天地颠倒，随后，陷入深邃的黝黑。
带着头颅的脑袋坠落在尘埃中，滴溜溜打个滚，怒目圆睁的双眸中再不具有神采，只空洞洞地望着黯淡的天穹。
牛皮长靴踏过他，盛怀安厉声吩咐身侧兵卒：
“驱逐逃兵，不要放过一个。”
“是！”
那兵卒潮红着双颊点头，这红晕并非因无风的今夜燥热，而是发自内心地激动。
黑蛇乱舞、火光天际，这无疑是主公施下的术法。
是杨娘娘对挑衅之人的惩戒！
而他们守护着杨娘娘，也同样被娘娘所庇佑，上天站在他们这头！
这样的心理暗示比任何言语激励都要有用。
兵卒只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大吼着向前追赶。
不光他如此，今夜袭击的队伍中，人人都这么想。
混乱的匈奴营帐毫无反手之力，骑兵们仓惶逃窜，有人忘却同伴，有人忘却武器，有人甚至忘却坐骑，恨不得张双翅膀，有多远逃多远。
如同被狼群驱赶的羊羔般，颤抖着小细腿，狼狈地逃向远处的荒原。
“杀！”
“杀！”
“杀！”
寂静的深夜中，这声音遥遥传到沃野城头。杨知月站在最高处，举着千里镜看着城下奔溃的营帐，长长地呼了口气，似是要将胸膛中压抑多时的郁气一口吐出。
“呼……终于结束了。”
面对干脆利落的胜利，她未曾觉得多么开怀，只觉得双眼干涩，胀得要命。
将千里镜丢给身后的若霖，她转身下了墙头。
边往前走，她边询问：“伤员情况如何？可有清点重伤人数？”
“比想象要更好，两百六十多人轻伤，四十多人重伤，没有阵亡人员。”若霖语气稍缓，“大多数人只是因束手束脚而受伤，相比以后不会再出现此等乌龙情况。”
杨知月没她那么高兴，“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她的语气很冲，“今日若非有计可施，凭他们的能力是不是要全军覆没？我一直念叨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到了用兵之时，他们也没给我争气！”
养兵不怕费钱，就怕养出来的兵不能用！
这比白白浪费钱财更让她伤心。
说话间，她已经踏在城下的青石板地面上，从后方赶来的王定听见她的话，耳根瞬间烧起来。
“主公！”他向前高喝一声。
杨知月停脚回顾，王定涨红着脸开口：“我向您保证，今日的事情绝不会出现第二回。”
“……你还想来第二回？”杨知月在心底翻个白眼，明面上没将这话说出。
她没朝王定发火，知道这事不能怪王定，他也是被连累的倒霉蛋。
于是，她轻描淡写应付：“我相信你，去守城吧。小心匈奴军半路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