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需得主人自己想明白,否则别人就算将嘴皮子磨破也不行。
遂,杨知月没有出声。
她轻手轻脚地挪动椅子,将自己宽大的太师椅,挪到盛怀安那狭窄的硬椅旁边。
又悄悄握住对方垂在右侧的手掌,十指交叉,牢牢相握。
这是她唯一能给予对方力量的方式。
两人手牵手地坐着。
夕阳绚烂的辉光散尽,月亮架着四驱马车登场,繁星点缀在金色绒的黑色夜幕上。
昏黄的烛光悦动,将两人的背影拉长,又黏黏糊糊地搅和在一起,捏成黑乎乎的人影。
分明是一片狼藉的场地,分明两人只是一手相握,气氛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连窗外的月光都放轻脚步,生怕惊动屋内交心的夫妻俩。
杨知月刚开始还能正襟危坐,等着等着她便倾斜身体,右手拄在太师椅硬邦邦地狭窄椅背上,下颌搭在上方,上眼皮情不自禁地去找下眼皮。
好困、好想瞬间……
就在她撑不住,想要接受周公的召唤时,身旁终于响起声音。
“这两世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男人闷声闷气道,“皇帝为什么要对盛家下手?”
他没有看身旁的妻子,而是怔怔地盯着天上明月。
明月弯弯映在他的眼中,却无法照亮他的心房。
“盛家不值得信任吗?”他自言自语般呢喃,“我们祖祖辈辈都忠君爱国,从未有过半分不臣之心。我们是忠臣、是良将、是甘心死在战场也不负陛下的愚忠之辈。”
“可他们不相信,不相信兄长的无辜,不相信祖父的忠臣,他们宁愿逼冒着西境不稳的危险也要逼死盛家。这其中的理由,我用了两辈子都没有想明白。”
杨知月没有接话,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一个倾诉之人只需要聆听之人的耳朵。
这次盛怀安没有再忽略,他终于将目光投向身旁之人,唇角弧度略小的勾起。
这是一个笑容,可只让杨知月感觉悲哀与苍凉。
“你若不愿可以不说,”她道,“我不会逼你。”
“……不,”男人嗓音沙哑道,“我必要说出来,唯有说出来我心中的不平才能缓解,我才能告诉自己——”
“盛家并非全无过错!”
杨知月瞳孔地震。
你等等!你个复仇文的龙傲天男主怎么敢说这话?
人设崩了呀!
“这个道理我竟今日才知晓。”盛怀安自我嘲讽地笑了,那笑容却比哭脸更难看,“实在是愚钝啊!愚钝啊!!”
他心绪如潮,竟要静坐一会儿才能接着说:“我同你一路行来,站在你身侧看到你发展怀荒、创建军队,又因自身谦卑予了我与军队最大的支持和容忍。”
“我有时也会感慨,若皇帝能像你这般信任,恐怕盛家的惨案不会发生。”
话已至此,杨知月猜到他后续会说的话,不免心头悲凉。
“我与陛下不能同日而语。”
“他可不及你!”盛怀安果断道,“你无需安慰,我只是终于看开了。”
“你瞧你托付重任,我亦全心维护,可小将们对你仍旧不尊重。往日我不懂士族们呵斥祖父,说‘军中只知盛家,不知皇帝!’。我自觉那话可笑至极!盛家念着忠君爱国,手下兵卒又怎么不知皇帝呢?”
“如今方才明了,他们所言并非全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