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安垂眸,纤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颊落下阴影,为他的俊朗添了几分纤弱的不安。
“是盛家作茧自缚,”他哀叹道,“落到今日,怪不得别人。”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身的无辜,直至他又一次重复前世的命运,又一次被属下推到不臣之地。
直到站在这个最接近统治者、又没有接手权利的位置,他方才意识到盛家犯下的过错。
那一刻,心底压抑的怒火消失,只留一片空茫的无措。
杨知月第一次见识到属于男性的脆弱感。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位于雄性跟弱者区间的感觉,让她既怜爱又暗生破坏欲。
还好,她摁住心潮澎湃的小心脏,自己是一个有道德感的正义之人,绝不会趁人之危。
她没有加深盛怀安的自我否定,反而出言反驳:
“不,这不是盛家的错。”
她笃定的语气让盛怀安愕然,男人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你也见到那些小将们的状态,如果我的放任,他们绝不会生出那种想法。这件事情全怪我。”
杨知月扶额无语。
下一刻,她伸手给盛怀安一个爆锤,“少进行自我说服。盛家惨遭流放这件事,你们是确切无疑的被害者,皇帝是毫无理智的加害者。你不该为一个罪人洗脱罪名。”
说到这里,杨知月有些迷糊,“你这个人这真奇怪。分明刚才还能讲出道理,换到自己身上便迷糊,竟在这里给自己揽罪!皇帝要知道你这种想法估计能笑掉大牙。”
盛家的确势大,底层兵卒也多受他家的照拂,对盛家的忠心远比皇帝要高。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甚至可以说是皇帝的不作为导致的。
盛家军强盛时军队足有十七万人,他们驻扎在西北边境,与匈奴人的前锋军近距离相对。
原身曾经手过侯府高昂的军费,每年高达几千两白银。
这些白银本应该由国库播放,但从先帝亲政的三年开始,军费便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到位。
三千两军费能给一千两都得是皇帝开恩,大多数时候也就五百两、七百两,这种打发要饭的吝啬手笔。
朝廷可以不拨钱,盛家却不能不发军饷。
十七万人的军队一旦哗变,别说西境保不住,就连中央也未必能承受。
于是,盛家经先帝允许,征用一部分的军饷经商,用挣来的钱拨给下属当军饷。
这件事情不算秘密,很多西境高层主动或被动地参与了这场经商。
所以,底层的兵卒们很清楚,皇帝不给他们发军饷,是盛家给他们发军饷。
请问一直发钱、还肯给你升职的金主爸爸和偶尔投钱却要你用死回报的投资商,你更向着谁?
当然是金主爸爸啦!
西境边军能忠君爱国才怪嘞!
杨知月的话很中肯:“这是先帝埋下的祸根,当今圣上如果不满便完整地支付军费!不给马儿草,马儿又怎么能跑?”
说完,她又补充地吐槽:“我觉得事情最可笑的地方时,这个政策已经实行了十几年,但凡盛家做过一点手脚,早把他的皇位掀翻了。他能安稳坐在那里,已经证明盛家的真心!不要自我脑补,更不要被酸腐书生口中的大义洗脑。”
“错就是错,小心眼就是小心眼,当今圣上不做人,他一直是个玩弄权利、无视百姓的畜生!没有什么说辞能给他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