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密密不分开,冥冥细雨笼罩着整个卞陵。风吹雨筛,卞陵河面亦激起层层涟漪。
翊辰尚起不了身,他为睡在身侧的圆儿遮盖了一丝薄绸。待丫鬟进来灭烛台时又命她关上窗子,阻了打在窗棂处的凄冷雨声。
他悄声吩咐红莲唤了慕容钟前来,心中庆幸着,好在赤烈与赤炎在他受伤前便随同向叔前往帝都接父亲、母亲、妹妹。待他们回来,他也就能行动如常了。
慕容钟眸光不敢看躺于翊辰内侧的圆儿,眸光便看向了窗棂处。耳边轻浅雨声伴着翊辰轻声的吩咐,领命后便前往了兆泰王府打探消息。
守着翊辰一昼两夜的圆儿,昏昏沉睡,耳边听不到雨声,亦听不到屋子里的任何响动。
耿仓为翊辰换药时,眸光不时挑看向睡在翊辰内侧的圆儿,而后得意地看向一脸怒意的翊辰。翊辰大声呵斥不得,只能忍着伤口疼痛对耿仓挥动拳脚。
圆儿醒来时,夜已深寂,屋子里无了烛光,只有溟泠的月色从紧闭的窗棂处透来。幽静之中,窗棂外飞檐滴落雨声似撩拨琵琶弦般悦耳。
翊辰已睡着,剑眉因伤口疼痛紧皱着。他右手紧紧搂着她,似在睡梦中也生怕她逃走了。
圆儿听着翊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唇瓣弯起。此生有这样一人,不论天下待她如何,都将护她、信她。不论发生何事,都会陪伴在她身侧,生死不离。
有翊辰在身边,心中那份因杀她的黑衣人是大司徒府家丁的痛楚渐渐散去。她伸手揽住翊辰,突然有了想要一生都待在他身侧的想法。
五日后,翊辰已耐不住性子,不顾圆儿阻拦,开始下床。
魏元珩迟迟不对麒麟阁发难,翊辰心知魏元琥定未把实情告知魏元珩。倘若魏元珩真的率手下兵马前来麒麟阁,麒麟阁当真会被夷成平地。心中存着对魏元琥的愧疚,他便令慕容钟备了马车前往兆泰王府。
圆儿虽担忧翊辰伤势,却不敢踏足兆泰王府。眼下兆泰王府悬起缟素,设起了灵堂,河昌的各地郡守皆奔丧在兆泰王府内。兆泰王是受过九锡之礼的神武至尊兆泰王,新皇定要派帝都官员前往兆泰王府吊唁,圆儿恐遇到昔日官员认出她。
广兆,兆泰王府内,前来官员皆身穿缟素,翊辰昔日受命于兆泰王府,亦是要为兆泰王穿缟素。
魏元珩见他前来,便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吩咐他查明杀兆泰王的凶手为何人。
翊辰苍白面容坦然应之,领命而去。一路马车颠簸,翊辰身上伤口裂开,缟素浸出点点猩红。魏元珩眸带疑惑地盯看着翊辰后背的血迹,对他起了疑心。
魏元琥送兆泰王尸体回府,却无法言明凶手为何人,已经被魏元珩关押了起来。见不得魏元琥,翊辰只在兆泰王府待了半日,便令慕容钟驾着马车绕过卞陵去了庆徽王府,想要探得黑衣人的身份。
墨凡等人与被阮重亲派到河昌的李飞、贾震一同南下,众人深知兆泰王已死,他手下将领必对帝都怀恨在心。故此时派来河昌这个虎口的,皆是丧命平息河昌将领怒意之用的。
兆泰王薨逝十日后,李飞、贾震方赶至广兆祭拜,魏元珩接得二人手中命他承袭父王爵位的圣旨,便客套着为二人备了下榻客房。
李飞与贾震虽非怕死之辈,却惦念家中妻小,匆匆拜祭完兆泰王便离开了河昌,前往卞陵寻墨凡,恐住在魏元珩所安排的下榻客房中丧了命。
墨凡因带着妻女,故比李飞、贾震的路程慢了两日,却正好与二人一同到卞陵。
随行的赤烈早已派人回去麒麟阁报了信,红莲与红羽收拾了兰夏轩出来,迎了墨凡及墨夫人、墨昭筠住进去。
阁中上下虽不知墨凡身份,却见老阁主向叔对他毕恭毕敬,便知他身份非凡,加之墨凡身带肃穆威严气势,一众下属皆对他恭敬有加、畏惧有余。
桃林苑庭院内的陶瓷大水瓮中积了前些日子的雨水,圆儿心中无趣混着对翊辰的担忧。她伏在水瓮上瞧着自己日渐红润的面容,心中思忖着耿仓方子所酿的桃花酒果真可令女子容颜美艳胜初。
碧云推窗,敲竹催茶的日子过得久了,她便念着昔日翊辰带她游览山水美景的日子。
可翊辰已去了十日,还不归来,他身侧只带了慕容钟一人,无人回麒麟阁禀告他的近况。她只知他出了河昌,又去了庆徽王府,想来是去查探确认黑衣人的身份。但如今,有翊辰护在身侧,她已不害怕阮凌锡是否要杀她。
昨日,红羽与红莲得了消息,老阁主向叔一家要到麒麟阁常住,便收拾了与桃林苑隔了两处院子的兰夏轩。
今晨起,红羽与红莲去了兰夏轩帮着伺候。阁中人虽不知向叔与翊辰是何亲戚关系,但理应是翊辰长辈。翊辰不在,圆儿不敢独自前往叨扰请安。
翊辰到庆徽王府时,阮重的人已离开庆徽。
楚蕙见翊辰受伤,把整个城池的大夫都折腾了一遍。翊辰旁敲侧击她几语,方知她连阮凌锡的面都未见过,什么都不知晓。
被楚蕙缠了几日,翊辰心念着圆儿,亦算着父亲、母亲、妹妹应到卞陵了,便推辞有事,强行离开了庆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