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苌楚便转头不再去窥探画中的内容了，她回望着姜沉行，没有弯腰也没有作揖，她只是站在原地，像极了远处云烟里探求不到的翠竹，清清冷冷。
“姜大公子。”谢苌楚微微颔首，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点一吹就散的乖张。
姜沉行轻轻地笑起来，他好整以暇地问道：“谢三小姐的婚期是什么时候？怎得还敢在这时独自一人出门会见男子？有辱名声。”
“下月初五。”谢苌楚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她走到姜沉行的面前坐下，开始着手整理桌上的茶具。
姜沉行微不可微地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谢苌楚背后的那副画上，嗓音依旧很清朗：“是吗？那可没几天了。”
谢苌楚没有抬头，如果她再有点勇气抬起头，能看见点姜沉行眼底的浓色，可能大概也不会将一把锋利的刀子活生生地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仍还仍旧笑着应和了吧？
“嗯，没有几天了，所以苌楚今日来……”谢苌楚的手指轻轻地按住茶壶柄，“是想同姜大公子道个别。”
姜沉行低低地笑起来，他笑起来尤为夺目，抵寒气而开的桃花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他笑得很投入，谢苌楚也没有弄明白他到底在笑着什么。
在不过也是笑她刻意故作轻松吧。
姜沉行渐渐的止了声音，他开口，嗓音却不像笑声那样温柔：“谢苌楚，你以为我派你去和亲，仅是为了南夏一时半会的安宁？”
谢苌楚的手指一顿，面上却是浅笑，她道：“我知道姜大公子的意思。”
无不外乎是想要个里应外合，好一洗前耻罢了。
当今南夏朝局腐败，姜沉行最是看不起这一干吃白饭的文臣将领们躲在阁楼高台上日日笙歌纵情酒肉之靡丽，而现在北祁乘机整顿兵力一举南下，有备而来，颇有势如破竹之势。姜沉行恨不得立刻改朝换代，好一整形式，又怎能容忍南夏之国土被战火所吞尽？
姜沉行没有说话了，两人沉默地坐着，姜沉行看谢苌楚一根一根地挑选茶叶，然后去取放在一旁火炉上烧得滚烫的热水。
姜沉行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摆出闲聊地姿态来，他慢慢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开始就想找我来对付萧湛呢？”
他问的是第一次他见到谢苌楚的时候，谢苌楚刻意备好了茶水来等他，姜沉行依稀还记得，那个院子很偏僻，周围的草木也因许久没人修剪而长得太高，遮住了从上倾泻而下的日光，谢苌楚站在阴影中，好像再也走不出来的样子。
他不喜欢死寂，而谢苌楚，恰恰就与他心头最偏僻阴暗的角落不谋而合。
“因为姜大公子有权有势。”谢苌楚说起恭维的话来依旧得心应手，她抬起头，笑眼弯弯地望着姜沉行，“青城里不都有人说，姜大公子恃才放旷富可敌国，难道不是吗？”
姜沉行也随着笑了两声，又才慢慢问道：“那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来求我？”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
谢苌楚一怔，才道：“她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