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人顿了顿，才站起身拉开了最上方的格子，轻声说道：“谢姑娘这是要调安怡香？”
谢苌楚笑应：“芜人法师果然精通调香，苌楚只不过说了其中一味，芜人法师竟能立刻猜出来。”
芜人笑着摇摇头，又取了其余的香料，一一在谢苌楚面前摆开，问道：“不知这些可够？”
谢苌楚捻了许些香橼轻嗅，赞道：“果然都是上好的香料，反倒让苌楚惶恐了，若是不小心岂不就浪费了？”
“这些香料我此处多着，赠你许些又有何妨？再说我还想见见谢姑娘的调香手法可又与我有何不同。”
谢苌楚细细地将桌上的几种香料包好，挑眉轻笑：“恐怕是不行了，苌楚还欲回屋再调，怎敢在法师面前弄巧呢？”
芜人眼底闪过几分怪异，神色也立即归为平静，应道：“那姑娘来此……”
谢苌楚垂下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语气说出那句话的，“有故人托我向芜人法师传些消息……”她的嗓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淡，“苏茴香死了。”
芜人一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谢苌楚口中说出的人究竟是谁，她直直地望着谢苌楚，半晌才从口中吐出几字：“人之死是为常态，只是茴香尚年轻，未免有些可惜了。”
谢苌楚也不在说了，她缓缓起身，脸上褪去了冰霜，依旧带着那轻柔的微笑，她道：“话已带到，苌楚也没有理由久留了，再次还多番感谢芜人发生的香料，苌楚也要先行离开了。”
芜人愣愣地望着谢苌楚起身，走至门前，她才听见自己颤抖着嗓音问道：“苏茴香……是怎么死的？”
谢苌楚头也没回，声音像是念书一般僵硬，“端王之妻，不知廉耻，害其妾室，弑其幼嗣，妒性毒心，特赐鸠酒，以命抵命。”
芜人浑浑噩噩地抬起了头，哪张无所无求的脸突然有些焦急，她叫道：“怎么可能？茴香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她突然站起来抓住谢苌楚的衣襟，目光有些凶狠，一字一句地质问谢苌楚：“你为什么不救她！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救他！”
芜人大概是苏茴香此生唯一的朋友了，两人虽见面次数寥寥无几，都将对方当做良友知己，爱好相投，便有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饶是谢苌楚此时也有些惊异，她从未想到，原来此生在世，还会有人担忧她，在意她。
谢苌楚低着头，表情是说不出的清冷，她轻声说道：“我救不了她，这就是她的命。”
芜人突然松开了谢苌楚的衣襟，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干笑道：“命……”她有些悲凉地合上眼，那灵秀女子的音容笑貌还在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哑着嗓子说道：“多谢三小姐带话前来……”
谢苌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才说道：”芜人法师，其实苏茴香并不是让苌楚告诉你她死了，她是让苌楚告诉你，”谢苌楚拉开了门，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芜人法师愣在原地，耳畔似乎有那个轻柔的声音说道：“痴者绾上死，行者伤无忌，梦者故思仇，恶者当诛心。”
每一个字似乎带着无尽的哀愁，芜人静默地望着谢苌楚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然后才轻轻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