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春色尚已入晚暮，花枝败柳理命钗。
谢苌楚微微闭合眼睑，明明唱着悲凉的词，嘴角却微微上扬，眼神中露出沉醉的颜色，她一字字吐地极为清楚，那简单的几个字词似乎就要让她刻在骨子里一般。
“休恋似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清扬婉转的嗓音似乎在空中撕扯着什么，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沉痛，就连鼻音都是那刻苦铭心的痛楚。
苦海回身……
若她真能苦海回身，那么苏家的悲剧是否可以避免？
行露有些诧异地望着谢苌楚，心底疑惑悄然而至，什么时候小姐学过唱戏了？
况且这些说说唱唱的事情小姐怎可以如此轻易的拿出来做呢？小姐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又怎能如此轻易地唱曲？在众多宾客面前，岂不显得轻浮？
行露急红了眼，赶忙想劝止住谢苌楚，只是尚未等她开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抵达这常年无人问津的剪秋院。
“母亲，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谢槿予有些惊喜地望着这个雅筑小院，里面早已止了声音，但似乎传出淡淡的清香，在略显灼热的暮春显得格外沁人心脾。
叶姨娘望了望门前那块落了不少灰尘的门匾，轻轻叹了口气，又难以阻止众人的脚步，也只能笑道：“正是这里了，这儿应当是三姑娘的住房，只是三姑娘常年带病，也不方便迎客，我们还是不要搅扰了三姑娘来得好。”
虽说知晓里面定然无碍，叶姨娘心底还是颇有几分紧张，今日这谢苌楚无缘无故唱起了曲，偏偏还引得众人来了她的院子前，饶是她都有些奇怪，谢苌楚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姨，”正当众人打算依言各自散去的时候，一位姑娘缓缓从院内走出，她木钗荆布，素色的小脸上不染胭脂，蓝色的衣裳如她的眼眸般，安静地似一潭清水，澄澈地映出叶姨娘的急促不安，“今日苌楚听说是老夫人的生辰，也别无备礼，正巧在此遇上了，苌楚以为，纵是苌楚所备之礼轻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还是应当来祝寿的。”
只字未提自己的处境，谢苌楚明明有机会在众位夫人面前说出自己遭受的一切，只是她什么都不说，反而像是真心来为老夫人贺寿的一般，显得极为乖顺善孝。
叶姨娘眼底划过一丝慌乱，谢苌楚明明是笑吟吟地望着她，可是她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谢苌楚的眸中什么都没有，无论是憎恨还是嫉妒或是痛苦，平静如水，那温和而冰冷的神情，就如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让人自愧形秽。
叶姨娘微怔，正当两人对峙之时，人群中被簇拥着的灰发老人似乎是听见了前方谢苌楚清婉的声音，杵着拐杖往前迈了几步，四处张望道：“是晗儿吗？老身听见晗儿的声音了！”
谢苌楚望了望正欲开口的叶姨娘，微微张口，“祖母，不是母亲，是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