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丛云知晓这件事,是宋止微亲口告之于她的。
他在永定寺蛰伏多年,整座山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当年王承隽送萧瑜和王承宛离开,几乎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怎可能不知?
只是这几年来,他从未利用过此事要挟王氏,恐怕便是等着今时今日拿出来,才能算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傅丛云仍记得那时知晓萧瑜和承宛姐姐之死,伤心了许久,如今知道他们尚还活着,欣慰之余便是担心。
宋止微既然敢提及此事,便是有足够的把握,要她说与王承隽,算是借她的口以示威胁。
说不好连他们二人藏身何处,宋止微都一清二楚,假若王承隽轻举妄动,他大可以直接揭露此事,送萧瑜回盛京,告知世人先太子仍活在世上,不光折了王承隽的声名,亦可搅得萧戚皇位不稳,朝堂大乱。
亦或是前朝的名声不好用了,宋止微便打着先太子的名头造反也未可知。
至于萧瑜和王承宛之后的命运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
偏偏这件事打在了王承隽的七寸上,无论是为了谁,他不敢,也不能让天下皆知此事。
宋止微是在逼着王承隽做出选择。
傅丛云与王承隽两相对立,一时沉默无言。
良久,王承隽抬手,把落在傅丛云袖上的红梅花瓣拂落。
他的手白皙修长,指侧薄薄的茧子分外明显,和红梅相衬之下更是好看得惊心,一瞧便是握惯了笔的读书人的手,却又好像不大一样。
这双手曾妙笔丹青,也曾执朱砂御批,奏折上落笔,字字若轻,却载之天下万民,苍生福祉,是以笔笔郑重,朱红似血。
王承隽缓缓开口,问傅丛云道:“娘娘可知,为何琅琊王氏绵延数百年,历经王朝,屹立不倒?”
傅丛云看着他,只道:“不知。”
实则在她看来,即便是王氏这一辈出了王承隽这样天资卓绝,惊艳绝伦之人,可也难以力挽狂澜。琅琊王氏出了王敬川这样丝毫没有风骨的败类,遇上萧戚这样算不上明君的帝王,其实也早已走到末路了。
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长盛不衰。
王承隽眉目舒展,眼中含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面若冠玉,皎若月明,依稀仍旧是傅丛云初见他时,记忆里风光霁月,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一字一顿道:“琅琊王氏观人观心,尊百姓,择明君。”
傅丛云倏而弯唇一笑,春风吹起她轻柔发丝,飘起时落在了王承隽的衣襟领口上,仿佛将两人微妙地连接起来。
她道:“那便祝大人,前路光明,万事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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