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戚面上的笑意还未褪尽,漠然地看过去。
王承隽恍若未闻,作揖道:“陛下批完了奏折,再去见贵妃娘娘也不迟。”
萧戚眯了眯眼,语气已然是十分不满:“爱卿这是在指教朕?”
王承隽俯下身,掩下平静的神情,姿态惶恐,口中道:“微臣不敢。”
“娘娘贤淑知礼,特意去偏殿等候,想必是为了不打扰陛下。若陛下执意如此,臣亦不敢阻拦,只是若叫有心人知晓,恐怕于娘娘名声有碍。”
他话里话外为傅丛云着想,听在萧戚耳中,却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又是那种奇怪的、似乎暗藏着觊觎之心的感觉。
可萧戚却忽地记起傅丛云在含华殿受惊小产后,满朝的风言风语,说他的阿瓷命道不吉,为祸宫禁。
他不介意再杀几个自以为仗义执言的大臣,却不能容忍这样的污名再次安到傅丛云头上。
萧戚神色变幻几番,终究还是坐了回去,摆了摆手,吩咐陈守去好生伺候贵妃。
王承隽又是一拜,气度从容。
“陛下英明。”
萧戚压着脾气在御案前直坐到了晚膳时分,王承隽识趣地告辞离宫,他这才得以到偏殿去。
只见傅丛云手中拿着卷书,身子则歪在一旁,闭着眼睛,呼吸轻柔平稳。
是睡着了。
陈守忙摆摆手,将殿中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
萧戚小心翼翼地走到傅丛云旁边,生怕吵醒了她。可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又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她的侧脸。
傅丛云醒过来时,天色已渐暗。
她手中的书卷早已被萧戚的手指代替,迷蒙之间下意识地握紧,却惹得萧戚轻笑一声。
傅丛云看了看窗外,声音还有些娇憨:“陛下怎地不叫醒我”
萧戚但笑不语,与她十指相扣,拉到桌边。
简单的梳洗过后,晚膳也重新温过呈了上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用过了晚膳,萧戚拉过傅丛云的手,试探着道:“阿瓷今夜就留在太极宫吧。”
傅丛云当然知道萧戚在想什么,她笑起来,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陛下忘了?今日是初一。”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要在皇后宫中留宿的日子。
萧戚宁愿自己忘了。
他显而易见地不愿意,傅丛云歪着头看他,温声道:“陛下,皇后娘娘一定在等你。”
她始终记得皇后待自己的好,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候,比如现在,为她说一两句话。
她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在我看来,皇后娘娘待陛下的心意,与陛下待我的心意是一样的。我与陛下相处的机会有很多,未必非要在今日,我不想皇后娘娘失望。”
萧戚更不忍她难过。
他很快便妥协:“我都听你的便是。”
傅丛云朝他一笑,拉着他起身往外走:“陛下若是舍不得我,便先将我送回去,再去长春宫。”
萧戚笑着应好。
殿门打开,往外看去,整个太极宫大得有些空旷。宫女和太监来回行走,各有各的事做。
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傅丛云却从这样的寻常景象里觉出来些异样来。
她估计着宋止微的人应是安排妥当了,走在太极宫中,时刻都觉得如芒在背。
她与萧戚一同不紧不慢地往宫门走,约莫走了一半,傅丛云忽然有预感,背脊发麻,她猛地回头,便看见十多支箭自宫殿瓦檐上方射出,携着破空之声,直直地向她与萧戚射来。
萧戚身为皇帝,身边自然少不了保护之人。几个黑衣侍卫从阴影出窜出,一半奔向萧戚,另一半则跃上瓦檐,捉拿刺客。
他们反应极快,可留给傅丛云的时间却不多。
傅丛云看着萧戚身形一动,计算着箭矢落下的位置躲避,她咬了咬牙,唤了一声“陛下”,用力闭上眼朝萧戚的方向扑过去。
那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含华殿,再次体会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利箭似乎已经极近,下一秒就会落到她身上,穿透她的胸膛。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傅丛云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是箭矢穿透血肉的撕裂声。
她睁开眼,是萧戚挡在了自己面前,他身上插着一只银亮的箭,贯穿肩膀,箭尖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傅丛云。
萧戚那一刻疼得厉害,他从没受过这样重的伤,哪怕是幼时在冷宫也没有。
他面色苍白,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弛,仍旧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艰难地对傅丛云说话。
“阿瓷,没事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