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丛云曾经也是个娇小姐，一朝家道中落，她也会觉得累，也会觉得想要歇一歇。
而萧戚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面前，那样的恰到好处，那样的切合时宜，傅丛云便觉得，安逸地活在萧戚庇护下也很好。
如果魏元昭一生驻守边疆，萧灵妩再不踏入皇宫一步，而傅丛云自己再无与他们相见的可能的话，她或许会甘心，盛宠也好，冷落也罢，就这样过下去，直到死在宫中。
可阿昭始终记挂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阿妩也仍愿意和她说一说真心话，哪怕有些刺耳，也想点醒她。
傅丛云和萧灵妩久久对视，一行清泪自眼角滑下，她却是笑着的，道：“知道了，我都明白的。从前种种，或许是我错了。”
皇宫、贵妃，都不该是她的归宿。
傅丛云虽想通了，可一时半会儿心中仍是纠结，不说该如何离开皇宫，如何应付萧戚，离开了皇宫之后又该如何生活，单是想想已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小到大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为离经叛道的莫过于身上带着婚约，又自己做主令许了他人，而她和魏元昭打算要做的和真正要做的，何止离经叛道，简直欺君罔上，最无可恕！
可不论此刻如何纠结，傅丛云知道，她还是会选择和魏元昭一起走的。
稍缓心绪，傅丛云释然一笑，抬指轻轻擦过眼角，指尖闪过一瞬晶亮。
她问道：“阿妩，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身为公主，命运更是早早注定。不受宠的，嫁去附属藩地和亲，几乎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受宠的，早早地便在京城里有了自己的府邸，待到合适的时候，便在朝中年轻有为的学子，或是哪家权贵大臣的幼子中择一人奉为驸马。再受宠些的，譬如萧灵妩，兴许能选一个自己中意的男子，而不是由陛下和皇后娘娘指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才俊便成婚。
是以当初先太子萧瑜和王氏嫡长女王承宛大婚时，萧灵妩拉着傅丛云看了许久，也念了许久，并非全然是少女的怀春之情，更含着隐隐的担心。后来她瞧上那永定寺的崇祯师傅，陛下会勃然大怒，也不只是因着他是个和尚，更是希望他的公主能嫁给一个有用的人。
如此萧戚登临帝位，满朝上下也只有萧灵妩被封为长公主，其余嫔妃庶出的公主都和太妃们一同住着，虽不至于亏待，也算不上富贵，约莫便是要和亲或是用作拉拢人心嫁与臣下了。
只是不知道，萧戚会待阿妩如何。
萧灵妩却道：“我以后便好好做我的长公主，为父皇母后尽一尽最后的孝道。”她随意地拨了拨茶盏，茶盖碰撞发出一声清响，晃了晃落在桌上。
她面容平静，说出的话却叫傅丛云一惊。
“我要去守皇陵，皇兄答应了。”
傅丛云一时有些无措，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可你才十七岁，在那样的地方……”
萧灵妩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样，都是我自己选的，与我年岁几何无关。从前做错了的要弥补，欠下的也要偿还。而且，我也想陪着父皇和母后，只是对不住你，往后再不能陪着你，帮着你什么了。”
傅丛云低下头，拉紧了她的手。
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阿瓷，若是往后你再见到那个小和尚，能否替我……”和他道个歉，当时年少，过分任性莽撞，相比也牵连到他了。转念一想，此生再无瓜葛，便笑了笑，只道没什么。
临走时，萧灵妩已一只脚踏出了思漪宫，却又回头对傅丛云道：“阿瓷，你也不过十八岁，还是穿着这样的衣裳好看。贵妃的服饰虽尊贵，可却嫌老气，配不上你。”
傅丛云勾起嘴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