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太极宫正殿外时,正巧几位大臣自里面出来,瞧见陈守从殿外回来,对他这个陛下身边最为宠信的太监首领还颇为客气,路过他身边时点了点头。
陈守亦是含笑客气地回礼,傅况站在他身后四肢僵直,十分不知所措,眼神垂下去死死地盯着地面。
直到听见一句“王大人”,傅况才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去。
王承隽被萧戚略留了会儿,是以最后一个才从殿内出来。他并未着朝服,而是一袭天青色广袖长袍,眉眼温润,优容雅致,同先前那些个老臣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如此年轻,相貌又生得这般好,分明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却已是位极人臣,举足轻重的当朝宰相,哪怕是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也太过配不上他了。
王承隽却并无什么架子,同陈守寒暄了几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他身后的傅况上。
傅况与他四目相接,见他眼神中一片温和,心中的紧张莫名散去几分,抬手向他行了一礼。
按理说傅况年长,又大王承隽一辈,身上又有爵位,该是王承隽向他行礼才是。可偏偏一礼下去,王承隽坦然地受了,一旁的陈守也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王承隽看着他直起身子,才问道:“在下多言,这位是?”
陈守笑道:“乃是故去的复江侯的亲弟,出自平陵傅氏,承袭了爵位的。今日进宫一是行了册封礼,二是陛下也想见见侯爷。”
王承隽目光一转,神色自若道:“原是复江侯,晚辈多有冒犯。陛下方才已处理完了政事,现下正好空闲。”
他话毕,淡淡一颔首,便抬步离开了。
陈守转回身来笑道:“侯爷请吧。”
他侧着身子,给傅况让出路来,意思竟是要傅况先走。
傅况干笑两声,迈过了正殿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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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戚方才同一群顽固不化的老臣们争论半晌,迟迟未有定论,他那好丞相始终含着笑在一旁瞧着热闹,时不时地帮衬两句,两边都不得罪,倒是搅浑水的好手,自己则不沾半分干系,撇的干干净净。
他本就心中郁结着一股气,今日这一番之后更深。萧戚处处登基,又无母族帮衬,自己培养的势力固然得用,却早习惯了在暗处。虽有先帝的忠臣一派支持,却也不足以东风压倒西风,萧戚明白,自己这个皇位是琅琊王氏替他争取来的。
他曾经需要仰仗王氏的力量上位,如今便也受其掣肘,许多事若是没有王承隽支持,他定然是办不成的
萧戚自是不甘,却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这份屈辱藏在心中,终有一日重见天光,便做利刃。
他阖着眼平复心绪,过了半刻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内殿挂着的珠帘碰撞,萧戚听出是陈守的声音:“陛下,复江侯到了。”
萧戚用力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人影身上,却只瞧见了他近乎谄媚的笑容。
这样的一张脸,没有半分从前那个刀光剑影中走出的复江侯的影子,更看不出与傅丛云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萧戚忽然大失所望。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这步棋或许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