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傅丛云路过前厅,瞧见傅澄站在廊窗下逗弄新得的那只白鹦鹉,唤了声,索性拐了弯,朝他走过去。
近来阿爹与舅舅几乎日日都不去上朝,两个人在曲阳王府从早到晚地逗鸟喂鱼,乐不思蜀,简直像是忘了自己在朝廷供职。
今日阿爹在府中,倒教她觉得意外。
傅澄闻言抬头,鹦鹉抖了抖翅膀,洁白的羽毛从眼前掠过一霎,刮得他侧脸上的伤疤发痒。是去年在西疆受的伤,如今只是颜色淡去许多,仍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朝傅丛云招了招手。
傅丛云走过去,随口问道:“阿爹今日怎没去寻舅舅?”
“今日会有人来府上,”傅澄回道,捻了几粒鸟食在掌心,送到鹦鹉面前。鹦鹉睁大圆滚滚的眼睛,晃了晃脑袋,忽然开口叫道:“阿瓷!阿瓷!”然后低头,将鸟食一粒一粒地琢去。
“可还喜欢?”傅澄偏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女儿,温声道,“这鹦鹉笨得很,教了好些日子才学会叫阿瓷。本还想教它叫阿昭,却怎么也学不会。”
“喜欢。”傅丛云抬手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眼神清亮,含着惊喜。
傅澄也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年轻的岁月不多,一半给了魏蔷,一半留在了战场,他和夭折的幼子缘薄,所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头发也渐渐发白,便想着多陪一陪女儿。他陈年旧伤颇多,身子骨也大不如前。若是自己不幸命短,趁着这段日子也好为她留下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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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澄所说的“来人”,约莫在傍晚时分到了复江侯府。
不是往日常来府上的门客,而是宫中来传圣旨的太监。
传旨的赵公公是皇后提拔上来的人,是以态度颇亲切,笑眯眯地宣读完,看着傅丛云从地上站起来,道:“公主叫奴才给姑娘带个好。”
傅丛云笑起来,回道:“劳公主惦记,多谢公公。”
傅澄扶着膝盖起身,与赵公公耳语了几句,便一同往书房去了。
管家傅平为他们关上书房的门,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傅澄的桌案上有些凌乱,散落着几本兵书,还有账册、地契等,他有些抱歉地笑笑,索性不坐了,便立在桌案前,正色问道:“傅某斗胆问上一句,陛下今日下旨,命我教授七皇子殿下武艺,便也定为殿下请了教文的先生。不知是哪一位?”
左不过出自王氏,约莫是那老奸巨猾的王敬川。他心中已有定论,问上一句得个确认罢了。
“侯爷早晚会知晓,奴才也不妨现下便告您,”赵公公道,却并非是傅澄所猜测的那般,“当今的丞相王承隽,乃是琅琊王氏这一辈的嫡长子,年纪虽轻,可学识渊博,颇有君子之风,可堪此任。”
傅澄不免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又顾不上心里的那点意料之外了。
琅琊王氏、平陵傅氏,统统叫陛下弄来充作萧戚的后盾。朝中但凡是明眼人便都能瞧出来,陛下的意思也很明显——那九皇子继承大统是无望了。
傅澄叹了口气。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让他几乎远离了朝堂上的暗潮汹涌。可这一道圣旨,又将他和整个复江侯府拉下了水。
如今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