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剑,用白手帕擦干净剑上的血,转身走入黑巷。巷中有一辆马车,他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将剑双手捧着,低头递到车夫面前。
车夫沉默不语,接过剑,收入鞘。
“你是好孩子。”车中有人赞赏。
“将军。”韦丘不敢抬头,“丘子绝不会像他一样,做出背叛将军的事来。丘子明白,自己只是一枚不起眼的兵棋,想要坚持到最后成王,就要听将军的安排。”
“好棋手不会轻视任何一枚不起眼的兵棋。”车里人声音和蔼,“恭喜你,终于走到最后,化身王棋。”
“一切都是将军的栽培。”韦丘咧着嘴笑了笑。
“不要叫我将军,我只是一个棋士。”车里人说。
“是,将军。”
夜色下,长街的各个暗处,忠于韦丘的那二十几个小弟,正将匕首的锋刃送入一个个帮中大佬的胸膛或小腹。大佬的部下有人惊恐跌坐在地,有人想保护自己的大哥而举起棍棒往前冲。
退者得活,冲上来的,无一例外被自黑暗中掠出的佩剑武士斩杀。
一夜工夫,王都中某个嚣张黑帮换了老大,某个曾只能倚着台阶耍威风的混混,终于可以坐入软榻,两手中都有波涛汹涌。
夜色中,有人快速洗刷去了街上的血迹,拖走了死不瞑目者的尸体。原本要依计生事的黑帮小弟们在新老大的指挥下,反而守住了主街要道,防范着谁,也保护着谁。
半个小时后,有一辆马车在十几个护卫簇拥驶过这里,安静而来,安静而去。
车里坐着九老之一的罗英大人。他斜倚椅中,小睡休息,缓解晚会应酬的劳累。
他不知道,有一场暗杀被消弭于无形。
大人的马车驶去后,黑暗巷中另一辆马车也缓缓离开。新成为帮派老大的韦丘恭敬地鞠躬相送,道了一声将军慢走。
高格将军在车中淡淡微笑。
不久之后,行动失败的汇报被送到主政官大人的桌上,大人眉头深锁看后,轻轻一推,满桌的文件洒落一地。
类似这一夜发生的事,已经上演了很多次。大人曾想利用遍布王都的地下势力,从容地组织起不被人察觉的阴险暗杀,但无一次例外,都被同样的黑道势力破坏。大人在今夜终于知道王都黑道被某个神秘人物统一,任何胆敢背着那位黑道枭雄与他人合作的人,都会被无情铲除。
哪怕合作对象是一国主宰,也无例外。
大人感觉到痛苦,感觉到忧愁。
然后,有莫里轻声相劝,有大人与莫里之间一番知心话。
有莫里准备亲自动手。
但莫里开始准备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很惆怅。
王都的地下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块铁板,不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渗透。而那一条条街道上游走的孤魂或野鬼,此时反过来成了掣肘的魔障,不论自己怎样悄无声息地下手,都会被他们察觉。
然后,那一夜的故事必会再次上演。
这也吴正也感到很痛苦。但大人不愧是大人,在某一天的许久沉默之后,大人语出惊人:“那么,就让暗杀在明处展开吧。”
莫里有些担忧,但又别无选择。
“大人尽可放心。”
依照贯例,帝国八大州的主政官每年会在王都相聚,参加由帝国主政厅主持的帝国政务大会,总结旧的一年里各州的成绩,规划新一年里各州的政务。
“莫里。”大人说,“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的地方,又怎么能成功?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似乎才有更大的可能。”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莫里回应。
“你会不会怕?”大人问。
莫里笑了。
笑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年一度,再次来临。各州的主政官抖擞精神,带着各自一年的政绩向王都而去。已经有“安牌”工业入驻的州,大人们趾高气昂,准备好了一大堆数字要向别人炫耀。部分还没有“安牌”工业入驻的州,大人们则在盘算怎样与罗英大人拉拉关系,争取早点迎来“安牌”。
铁约克没有准备任何数字。
他静静坐在车里,脑子里想的是给妻子和孩子带点什么王都特产回去。但想来想去,终于一笑。
王都有的,幽月州都有。
幽月州有的,王都却未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