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去做?”安文将光铳对准了门前的守卫。
守卫们冷汗如雨,慢慢地向后退。
“安文,你完了。”王都来者突然笑了起来,“射杀州主政厅的守卫,射伤州主政官。这足以判你的死刑。”
“屠杀无辜民众呢?”安文问他。
“无辜民众?”王都来者笑,“我并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暴民。暴民暴动,州主政官庞达大人下令镇压,于情于理于法都没有问题。就算在过程中不小心伤及了无辜民众,也只是治安军和军队的问题,大人顶多负约束不力的责任。”
“而我则死定了。”安文说。
“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办这样的傻事?”王都来者问,“还是说你认为罗英大人有能力护佑你的胡作非为?”
“有意思。”寒歌说,“你们派军队屠杀民众就叫合情合理合法,我们阻止你们杀人就叫胡作非为?”
“是的。”王都来者骨子里带着骄傲。“因为我们代表着帝国。你们呢?”
寒歌以为安文一定会说“我们代表着人民”,然后一番义正词严,但安文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不代表谁。”他说,“我们只能代表我们自己。我没办法看着你们为恶而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所以我来了。至于后果如何,到时候再说吧。眼前人能救一人是一人。”
他望向窗外,看到了疾奔而出的武者,看到了渐渐后撤的军队。民众的反抗只是出于自保,当治安军和正规军向后退去,他们当然不会追击,而是忙着救助伤者,在血泊中寻找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然后痛哭哀号。
“有时候,我多少也可以理解那些大人物。”安文喃喃说着,“他们坐在远远的、高高的位置,看不到民间的疾苦,所以那些泣血的故事、悲惨的分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数字,总是难以引发人的伤感情绪。”
他转头,看着庞达。
“但你能看到啊!”他说,“那些血,那些泪,那些哭泣,就发生在你的眼前,你只要站在窗前,便什么都能看到。可你为什么如此铁石心肠?你为什么能轻易下令屠杀?我不能理解,也永远不想去理解。”
门缓缓打开,治安官和一位将军在一群武者保护下站在门前。他们望着安文,望着安文手中那支神秘的武器,心存疑惑又战战兢兢。
“年轻人,不要一错再错。”治安官苦口婆心。“射杀主政厅守卫虽然是重罪,但总还有退路。如果杀害一州主政官,那你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们逃不掉。”那位将军说,“外面都是治安军和正规军,你们能逃到哪里?我们是为你们好。”
“真善良。”安文笑了笑,再次望向窗外。
“可你们为什么没有为他们想一想呢?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威胁州主政官性命的能力,所以就不值得你们去想?如果是这样,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的面容变得冰冷,语气坚决:“你们的好意我不能领,因为在我看来那只是满满的恶意。我与你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你们马上就会知道。”
“安文,你真的敢?”王都来者瞪大了眼睛。
从看懂这个世界起到现在,他眼睛里看到的只是弱肉强食。如光荣会会长理解的那样,人在吃人。
他也曾有热血的年轻时代,好不容易凭着能力进入了主政厅,成为可以见到九位大人物的人,他也曾兴奋,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走在阳光之下,受万民爱戴。
但满眼看到的,只是血,只是残酷的现实。他见到了太多丑陋的真实,于是麻木,于是渐渐扭曲了灵魂。他渐渐明白人总是自私的,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是蝇营狗苟之辈。他渐渐明白镜中的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像这样的人主政厅麾下比比皆是,想要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就要比别人更听话,更听得懂话。
他不觉得自己在扭曲,在改变,他只觉得一切只是顺其自然,只是看穿了本质,只是成熟。他渐渐变得无情,那些血腥的密令在他嘴里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吃饭喝水和呼吸一样,是生命不可缺的一部分。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应该被光荣会第一杀手杀死,但却带着这位第一杀手杀入了州主政厅的人。
这个人几乎马上就能富有四海,成为整个人类世界中最璀璨的新星,但他却抛下一切,为了一群不值钱的贱民自毁前程。
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敢?
他真以为罗英可以护住他?
王都来者的手在颤抖,他无法理解这年轻人,但却从对方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曾问过他:长大后想当什么?
当英雄!
他举着木剑回答。
当英雄,杀妖魔和坏人,保护世界。
多么纯真的过去。
他陷入沉思之中,意志变得脆弱而柔软,这时,有一声爆破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见到安文持铳立于窗前阳光下。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嵌上金边,如此耀眼。
庞达大人瞪大眼睛,额头一抹血花盛开。
“无法回头?我不曾做错,又何必回头?”安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