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
燕行进去的时候，哭丧的人已经离开，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几个守灵的内侍，见到他进来，齐齐停了手里的活，向他行礼。
“见过王爷。”
燕行摆了摆手，径直朝正殿摆放着的金丝楠木棺材走去，目光定格在棺材前摆放的灵牌上。
燕霆死后，宏祯帝定谥号懿文。温和圣善曰懿，德美才秀曰文！
由此可见，燕霆在宏祯帝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燕行沉沉的叹了口气，伸手去取供案上的香，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
他下意识的转身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燕行一怔之后，喊了一声，“太子妃。”
“璟王叔。”太子妃原地福身行了一礼。
一身素白的太子妃瘦得像个纸人，燕行毫不怀疑一阵大点的风都能将她吹走。
两人互相见礼后，太子妃走上前，站在了燕行的身侧，目光哀戚的看着灵牌和灵牌后面的棺材。
太子妃颜氏寿州人，父颜圣良官至太常寺卿，宏祯八年得疾而终，赐葬寿山之阴，颜圣良无子，膝下只得颜氏一女。
太子是国本，燕霆即逝，新一任的太子人选很快便会重新定下来。
到得那时，失去太子庇护又没有娘家可依靠的颜氏在这深宫里很快便会像花一样凋零。
燕行沉沉的叹了口气，“太子妃还请节哀顺便，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太子妃颜氏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一对死水一般的眸子，起了些许的波澜，却是转瞬即逝。
虽是叔侄的辈份，但必竟是男女有别。
燕行将手上的香点燃插在香炉里后，便打算离开。
不想，却在这时，太子妃颜氏开口了。
“璟王叔。”
燕行步子一顿，回头朝太子妃看去，“太子妃有事？”
“璟王叔，我想去寿恩寺出家替太子祈福，母后不同意，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母后。”
去寿恩寺出家？！
燕行一怔之后，却是很快便醒过神来。
寿恩寺是皇家寺院，历来便有宫中贵人前去修行的旧例，虽然寺中生活清苦了些，但却比永远禁锢在皇宫这一方小天地里要强上许多。
詹皇后不同意，不过是心疼寺里的清苦。但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便会明白，这才是太子妃最好的去处。
“知道了，我和皇嫂说的。”燕行说道。
颜氏曲膝福了一福。
燕行微一颌首，转身大步离开。
天色已晚，宫门开始落钥。
重重宫阙隐没在浓浓夜色里，燕行抬目看着高高挑起的檐角，眸子里有着比夜色还要浓郁的幽深诡暗。
稍倾，他对身侧跟着的小内侍说道：“你去看下长公主出宫了没。”
“是，王爷。”
小内侍匆匆离开。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小内侍急急跑了回来复命，“启禀王爷，长公主去了林昭仪的丽景轩，尚未出宫。”
燕行默然，久久没有出声。
福成长公主去了林昭仪的丽景轩？是应林昭仪所请，还是长公主自己去的？
“你去丽景轩外候着，见着长公主出来，告诉她，本王要见她，请她去趟仁寿宫。”燕行说道。
“是，王爷。”
小内侍再度退了下去。
燕行看着小内侍离开的背影，顿了顿，这才转身朝仁寿宫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中途他却改变了方向，去了冷宫景阳宫。
景阳宫在高宗皇帝尚在世时，还关了几名失宠失德的妃子，到了宏祯帝这里，却是因为他十年如一日的独宠邵贵妃，后宫妃本就凋零，正经的宫殿尚且住不满，更何况这作为冷宫的景阳宫！
因为长久无人居住，也没有人打理，宫墙内外杂草丛生，有些已经长成半人身高，成了一个荒芜之地。
随着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幽暗的夜里里，一道身影自齐腰深的杂草里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王爷。”
夜色下，那人长着一张很普通脸，是扔人群里找不着的那种。
燕行看着那人，目光凝沉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怪燕行这样问。
他一进宫，便在仁寿宫的必经之处，看到了这人要求面见他的信号。
他在宫里留了不少眼睛，而这人是他埋得最深的那双眼睛，若非情势紧急，他绝对不会贸然发出会面的请求。
“王爷，太子殿下薨逝的那天，皇上特旨准许鹤庆候在宫中留宿，鹤庆候私下与顺妃在坤宁宫见过一面。”
燕行眸子骤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