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揉了揉涩重的额头,眼见得晨光透过窗缝照了进来,他干脆便掀被下床,喊了阿奈进来侍候他梳洗。
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黑,眸子里血丝缠绕,加之他一身的肃杀森然,就连常年侍候他的阿奈都忍不住的生心惧意,事事做得妥贴细致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久不露面的梅华却带着丫鬟小雪在外求见。
詹景华听到梅华的声音,眉头便不自觉的蹙在一起,本欲说不见,但转瞬却又改变了主意,对神色忐忑的阿奈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候爷。”
阿奈走了出去,将候在庑廊下的梅华请了进来。
詹景华已经梳洗妥当,正坐紫檀圆木桌上用早餐,听到梅华进来请安行礼的声音,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而是沉声问道:“你来,什么事?”
“候爷,您听说了吗?永定伯打算上书请旨废去世子邓懋的爵位。”梅华轻声说道。
詹景华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稍倾,他放下筷子,转身看向梅华,“这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梅华壮着胆子抬头迎向詹景华的目光,说道:“婢妾是听魏御史的夫人说起的。”
即是出自御史中丞魏挚夫人的口中,那这消息就不会有假。
要知道,那些御史台的一天到晚吃饱了饭没事干,就是盯着朝中大员们,不是在他们身上挑刺,就是在他们家里人的身上挑刺。
“这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詹景华看向梅华,问道。
梅华听到那句“我们”顿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这是不是候爷间接的承认了她?她在这府里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实际上,梅华真的是想多了。
詹景华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候爷,您忘了,永定伯世子娶了苏宬的堂妹苏宓。”梅华目光兴奋的看着詹景华,说道:“她们堂姐妹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苏宬!
詹景华唇角绽起抹幽幽的冷笑。
她所仰仗的不就是璟王燕行吗?璟王都没了,区区一个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念至此,对梅华的来意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知道了,你下去吧。”
梅华微微一怔,神色错愕的看向詹景华。
她不知道,候爷所谓的知道了,是知道什么。
是,知道单单留着苏宓并没有用,必须留住邓懋这个世子的身份才有用。还是说,知道这消息她并不是从魏夫人那听来的,而是永定伯夫人托人情托到她这,想要让候爷出面压下这件事?
见梅华仍旧呆呆的站在那,詹景华不由得拧了眉头,冷声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没,没有了。”
梅华慌忙行礼退下。
出了主院,梅华没有回芳华轩,而是坐在了萧苡宁生前常去的鱼子湖畔,拣了块干净的大青石坐了下来。她才坐下,听到动静的锦鲤以为是有人来喂食,成群结队的游了过来。
小雪看得有趣,转身取了一侧的鱼食用来投喂。
梅华看着那些争食的锦鲤,脸上绽起抹幽幽的笑。
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想到永定伯夫人送的五千两银票,梅华由不得一阵心烦意乱。事情若是办不成,这银票需得退还不说,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京都勋贵圈里混?
原本想着,以候爷对苏宬的厌恶,必然是不愿意见她好过的。这才在永定伯夫人托情的时候,应承了下来。现在到好……梅华烦燥的将脚边一颗石子踢进了池子,吓得那些抢食的锦鲤四散逃窜。
“夫人,你怎么了?”
梅华没有理会小雪,而是噌一下站了起来,“回去吧,这太阳晒得人头发昏。”
小雪扔了手里的鱼食,快步追上梅华。
“夫人,候爷他怎么说,答应了吗?”小雪轻声问道。
梅华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小雪失声道,“您都答应永定伯夫人了,银票也收了……”
梅华烦燥的瞪了小雪一眼,怒声道:“闭嘴,你想喊得整个候府的人都知道,是吗?”
小雪脸色一白,偷偷摸摸的四下里觑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这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低眉垂眼的跟在梅华身后往蕙草居走去。
“小雪,你去打听下,看看昨儿个半夜里,谁去见了候爷。”梅华突然说道。
小雪刹时间,脸色一白,“夫人,奴,奴婢不敢,您忘了,上回候爷说过了,再有人敢私自打探府中之事,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喂狗。”
梅华顿时脸色一白,神色间满是惊惧惶恐。
詹宝茹死后,市井之中不知道怎么就兴起了一股谣言,说詹宝茹之所以水性扬花是因为被人长年投毒,而那毒便能让人纵欲成性的灵猫香。
恰在那时,她正满世界的寻找灵猫香,听了这个传言后。便让小雪去向下人们打听,结果不知道怎么被詹景华知道了,当时詹景华便发了场雷霆之怒,差点便当场处死了小雪,还是她苦苦哀求,保证再也不打听府中之事,这才侥幸保住小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