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攥住冯锦稚的手,用力握了握,示意冯锦稚镇定,淡淡说了句:“走吧!”
冯锦稚咬着牙不吭声,竭力绷着脸怕泄漏情绪。
春桃扶着冯亦程上马车之时,冯锦稚才听长兄道:“既然来了安玉山,便去安玉清庵看看三妹好些了没有,听说安玉寺的海棠花都开了,甚为好看,也给祖母带回去一两枝。”
冯锦稚一跃翻身上马,用力攥紧缰绳,道:“去安玉清庵……”
马车内,冯亦程将纸张重新展开,放在案几上,用手抹平每一寸皱痕,喉头哽咽。
他本应该立刻烧了这张传信纸,可阿玦如今没有办法去见四婶,这是阿玦活着的证据,他想至少让四婶看一眼。
他重新将纸张叠好,贴身放在心口,闭上眼,眼睫已经湿润。
安玉清庵门前,冯亦程下了马车,吩咐春桃和护卫队就在外面候着,他和冯锦稚进去看白锦桐。
安玉清庵在安玉山北峰,清庵中男子往来太过显眼,但如今安玉山北峰海棠花开,偶有踏青而来的文人雅士,倒是不稀奇。
冯亦程与冯锦稚去祖母清修的院中转了转,从安玉清庵后门出,跟随暗记朝北峰上偏角一凉亭走去。
冯锦稚仰头便看到了凉亭中,那一身青灰色直裰,负手立于凉亭内的挺拔身影,他想叫……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眼泪簌簌往下掉。
冯亦程脚下步子一顿,眼眶发红,酸涩之感冲上眼眶和鼻头,眼中雾气一阵阵模糊视线。
如今看到活生生的冯卿玦就近在数丈,他才深切感觉到冯卿玦活着……
不同于秋山关救下的冯卿雲那般血肉模糊,冯卿玦修长的身形挺拔立在高处,仿佛从未经历过过生死和摧折,还是那个才学耀目大都的冯家七郎,就好像……之前的种种皆是冯亦程的一场噩梦。
他紧咬牙关,汗津津的手紧紧攥着衣服,朝凉亭的方向抬脚。
“长兄小心!”冯锦稚一把扶住险些绊倒的冯亦程。
冯卿玦闻声猛地转身,几步走至凉亭入口,一眼便看到了高阶之下的长兄冯亦程,他眼眶发热,疾步而下,在距冯亦程两步之地,撩开直裰下摆,郑重跪地一拜,泪已是忍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对长兄,他再也忍不住。
冯卿玦抬头,一脸的风尘仆仆,却丝毫不损他英俊容貌,冯卿玦喉头上下翻滚着,哽咽唤了一声:“长兄……”
这一声长兄,他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明明该是欢喜的,可他心口闷痛,如钝刀割肉一般难受。
他望着五官挺立,面部轮廓与四叔极为相似的冯卿玦,曾经潇洒恣意的冯家少年,如今已然成长为坚毅刚强的儿郎。
蒙大难,精气不灭。
历生死,风骨犹存。
这……便是他们冯家的好男儿!
他松开冯锦稚的手,上前欲扶起冯卿玦。
冯卿玦攥住冯亦程手心遍布老茧的手,如剜心般难受,他未起只是紧紧攥着冯亦程的手,仰头望着冯亦程那双发红的双眼:“游龙骑兵营冯家七郎……冯卿玦,平安还都。”
他顿时泪如泉涌。
祖父出征平安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带冯家家眷向祖宗敬香,让每一个冯家子嗣,告知祖宗他们平安还都。
如今,只剩冯卿玦一人回来。
虽不是在冯家沐浴敬香,可于冯卿玦来说……有亲眷的地方,便是冯家!
有亲人听到,祖宗们也会听到。
“长兄,我来不及回去护住五哥,我没有……护住五哥。”冯卿玦死死咬着牙,此事如同大石头一般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时时无法喘息。
战场之上,最应该被护住的不是他,而是冯家真正的传承……镇国公府世子大伯冯岐山的嫡子,冯卿瑜!
听到冯卿玦提起阿瑜,他心如刀绞,疼得骨缝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