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按照中原礼节,躬身抱拳,笑道:“在下泽翼国使臣,斯年,见过祁大人。”
轮椅上的男人侧眸看过来,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叫斯年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压力,嘴角的弧度逐渐僵硬。
几乎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确定,这位祁大人,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并不相同。
那是……断了腿的武官?
有意思。
斯年勾了勾唇角,给身边的人使眼色,后者立即会意,提着一个金色雕花箱子走过来。
“祁大人,这是我们泽翼国的一些特产,不值几个钱,但在盛朝也算是稀奇物件儿。”
祁烬阖了阖眸子,神色不为所动:”陛下会派使臣前往泽翼国洽谈通商事宜,过不了多久,泽翼国的东西在盛朝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见,使臣大人不必费心。”
斯年眸光微闪,这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
当然,他也没什么特别要求人办的事,他们泽翼国自己内部就已经一团糟,哪还有空伸手到盛朝。
既然祁烬不给这个面子,斯年也不矫情,示意小厮把礼物收起来。
“听闻新帝不过十七左右,真是年少有为,想来日后盛朝必定越发强大。”
祁烬点了点头,“借你吉言。”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临走前,斯年突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声,道:“祁大人,实不相瞒,我非常喜欢盛朝的文化,假如可以,我希望能在盛朝定居。”
祁烬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斯年好一会儿,斯年笃定,在说这句话之前,这位祁大人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
片刻后,祁烬蹙眉道:“两国友好互通,本是该的。只是往来政策才刚开始,不可操之过急。若使臣大人当真喜爱我朝,我想,也自有办法留下来。”
祁烬的话表达了两点,一是,他不想过多掺和这劳什子使臣的事,二是,想留下定居并不难,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能得到这个答案,斯年已经很满意了。从刚开始,他就察觉到,这位祁大人性子十分冷淡,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想让这种人尽心尽力地帮忙,简直难如登天。
斯年只需要祁烬帮他一件事。
“祁大人,我初来乍到,在京城也不甚熟悉。方才我瞧着那位姑娘……可是您的相好?若是方便,可否请她为我引荐一二。”
祁烬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方才见到的那位姑娘,是先帝义女闻香公主。祁某的妻子只是一乡野姑娘,无福攀上公主。”
斯年捏紧拳头放在唇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赶紧赔着笑。
倘若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位祁大人极其不悦。仅仅只是因为别人认错了他的妻子,就如此不开心?不至于吧?
斯年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奇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终归还是想让祁烬把他引荐给闻香公主,便主动献殷勤道:“我听说,祁夫人失踪了。在下一路从泽翼国跋山涉水至京城,路上见过的人不少,兴许就见过令夫人呢?祁大人若不嫌,可否将令夫人的形容特征说一说。”
祁烬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过一眼,他就看出了斯年心里那点小九九,笑得异常冷漠:“为了接近我,编造出我夫人那些子虚乌有的事的人,如今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斯年笑道:“祁大人放心,我虽想得大人垂爱,却不会撒谎乱说。”
“最好如此。”祁烬冷哼一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叫花雪把夫人的画像抱过来。”
小厮低头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一道纤细瘦弱的人影缓缓朝这边走来,她低垂着眼眸,怀里抱着一幅画卷,温顺地走到祁烬身后。
看到花雪的那一刻,斯年猛地睁大眼睛,大骇不已,浑身僵硬,耳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沈娇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脸上的伤怎么没了?不对,这女子的神情好像与沈娇娇不太相似……
斯年一阵恍惚,脑袋乱成一团。
祁烬接过画卷,正准备展开,看到他这幅反应,手一顿,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花雪一眼。
似乎,画卷已经不必展开了。
祁烬缓缓捏紧轮椅扶手,紧盯着斯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你当真见过我夫人?”
斯年吞咽了一口口水,没忍住,偷偷看了花雪一眼。然而,从始至终,花雪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站在祁烬身后,垂着头,一副温顺做派。
沈娇娇那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怎么可能这么温顺?
斯年逐渐平息下来,也看出来花雪并不是沈娇娇。
心脏如鼓擂般疯狂跳动,在路上遇到了几千几百人,谁知这祁大人的妻子竟是沈娇娇?
天,那个恶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