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最终还是没有回王府,她住在升平坊的一个三进院落里。
苏玄夜开始变得很忙很忙。夕颜说,皇帝病重,几位皇子的皇位之争已经从暗处放到明面上,苏玄夜几乎日日宿在皇城里,连王府都没空回。
归期听了,只是点了点头。身在皇家,不管愿不愿意,夺嫡是终究会来的宿命,苏玄夜逃不开,他也不想逃开。她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女子,帮不了他什么,只能祝他平安康健,心想事成。
闲来无事时,她便埋头写写纳兰容若的词,权当练字了,每天写个两三首,渐渐的,案头的纸也厚了起来。夕颜很贴心地把这些纸弄成了册子,归期笑道:“早知道我就买本空白册子写了,也省得你费心。”
夕颜缝着护膝,笑而不语。归期见她手工精巧,便道:“夕颜,你绣得真好,教教我。”
夕颜自是倾囊相授。归期是初学,就先从绣帕子绣荷包之类的简单之物练起。她很聪明,手也巧,很快就绣得像模像样了。听说在这里,七夕节女子要送男子荷包,她便花了几个晚上绣了一个,不算精巧,但还看得过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给苏玄夜。
想起苏玄夜,归期忍不住又是心中长叹。她和他啊,真不知是缘分,还是劫难。
升平坊一里地外,便是离护国寺。天气好的时候,归期会去寺里走一走,拜一拜,赶上大师父讲佛,便听上一会。
爸爸妈妈留下的书里,有几本讲佛法的,她读过。只是许多地方对小小年纪的她来说都太晦涩了,她没读不明白。不过,经历了这一番轮回以及际遇,她再听大和尚讲解,以前不明白的地方,此时倒有了答案。
人生走这一遭,不过是一番自我修行罢了。所有的不安,皆来自心中之“欲”,若能放下,“欲”自然能去,心自然能平静。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寺里有一个很年轻的师父,法号“慈悲”,讲的话,行的事,倒有几分归期父亲最崇敬的法师样子。归期也喜欢和他聊天,他仿佛有一双能看穿上下五千年乃至生死的眼,总能一针见血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归期问他:“慈悲师父,如何才能‘放下’?”
年轻的和尚弯起嘴角,笑道:“什么是‘放下’,什么又是‘放不下’?‘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既然‘放不下’,为何非得执着于‘放下’?”
归期宛如醍醐灌顶。
“多谢师父提点。”归期转身,大步往外而去,“夕颜,王爷如今在何处?”
“应该还在宫中。”夕颜回。
“我想见他,能想想办法吗?”归期问。
夕颜想了想,道:“好的。”
最后,归期和夕颜扮做宫女,入了宫里。
宫中正在举行宴席,高罗国的使臣来了。大晏和高罗的关系,归期大抵是知道一些的。大晏先祖开国时,曾得高罗相助,又因近年来高罗兵强马壮,是个不容忽视的邻国,故而大晏待高罗很是宽厚。
高罗人高傲,对大晏多有轻视。正如此时,一位高丽李姓使臣正对着大晏皇室和大臣大放厥词。
李姓使臣说,大晏的文化都源自高罗。大晏的臣子自是不服,国子监祭酒朱豫章当场起来反驳。
朱豫章不愧为当今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出口成章,侃侃而谈,归期忍不住在心底为他叫好,这才是古代的文人啊!
但那李姓使臣半眯着眼,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口说无凭,要不你我各代表两国,当场作诗以决高下?”使臣对着难掩疲倦之意的皇帝行了礼,“至于题目,请陛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