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要的龙舌酒与牛排。”
侍者没有打扰主顾的胆量,只是从托盘上静静的取出来龙舌酒玻璃杯和还在滋滋作响的牛排托盘。
只是眼睛稍微瞟了一眼就能看到在那位黑袍的大人脚边散落的玻璃碎片。
似乎为了强化那种情绪一样,那玻璃杯有着清晰的被什么东西扣进去的印记,然后又被人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因为用力太猛和已经被抠出裂纹的原因,导致整个玻璃杯都没有剩下什么太大的碎片,就像是一堆水晶砂一样平铺在那位大人的脚边。
啊,看起来这位先生情绪不算太好啊。
“那边的服务员先生。”
正当服务员准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到一边的时候,一个听起来十分沙哑,就像是已经精疲力竭不能再战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来叫住了他。
“可以稍微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想这个问题我虽然没有办法解开,但是已经看到了无数客人丑态的服务员,多多少少能够回答上来吧?”
在照样下的黑袍人就像是已经快要濒死的病人一样,铁青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灰黑色的眼珠中满是一种对于自己的不确信。
‘至少请叫我识人无数啊……’服务员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不过眼前的这位客人很明显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物,就凭那单手把水晶玻璃杯抓爆的恐怖握力就足够服务员发自内心的颤抖了。
他认识的人物里还没有谁能单手把水晶玻璃被捏爆,那可是经过炼金术师强化过的防摔玻璃杯,单手捏爆的程度不亚于直接把钢块握成铁泥。
这个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在酒店里碰瓷的肤色苍白的病秧子实际上搞不好是一个相当程度上的恐怖人物。
以服务员从事过多年的特殊行业来看也绝对没有看到过如此的怪物。
果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吧,至少别惹恼他就行。
心中做下了如此的判断,服务员将托盘抱在胸前脸上呈现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请问先生,您——”“不用对我假笑或者说虚伪的话,年轻人。”
甚至没有等服务员多说什么,看起来像是五十岁更多过二十岁年轻人的黑袍人一脸疲惫的摆了摆手,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过大浮动的情绪在我眼中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把一样耀眼。
你度过的时光在我的眼里不值一提,脑海中浮动的想法无异于在我面前直接说出来。
你所过的人生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没有哪一点能够跟我相比。
我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我只需要你好好听我说就可以了。”
“您还真是一个……
堂堂正正的人啊。”
看着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服务员只能一脸干笑。
“不过就算是这样,您也需要别人的帮助不是么?”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万能的人,不可能毫不犹豫的做出对于自己思想相关的事情进行裁断的决定。
这种时候理所当然的就要求助于他人的看法。
我是一个很宽容的人。”
黑袍人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搭在腹上,脸上呈现出来桀骜不驯的笑容,灰暗的眼珠如同腐尸一样看着在旁边侍立的服务员。
那腐败的笑容出现在他苍白的面孔上的时候,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服务员也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不是强大,更不是可怕,而是异常。
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异常了,让人感觉不到什么人类的直观感受,有的只是渗入骨髓痛苦。
能想象一下跟人对话的时候脑海中充斥着噩梦的景象么?
就连人的脸都没有办法看清,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和恶寒,就像是四天没有睡觉一样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混沌的触感。
甚至连跟他沟通也成为了一种异常的负担而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
“哦呀?
服务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双手交叉,脸上带着灰暗的笑容,声音沙哑的男人站了起来,黑色的袍子就像是一片无法被阳光刺穿的铅云一样遮蔽了所有的阳光。
苍白的骨骼躲在黑幕之后,只剩下一张虚弱到无法明说的面孔露在外面。
灰暗的眼珠中倒映着服务员苍白的面孔,嘴角更是牵起来一丝嘲讽的笑容。
笑得很古怪,但是更接近的含义是恐怖。
双手插兜漂浮在地面上的样子更是让服务员的大脑感觉到重压。
“其实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年轻人。”
双手插在兜中,目光从服务员的脸上挪到了外面的天空,对着服务员伸出了一根如同骸骨般的手指。
“人总是想要追求什么的,想要去追逐什么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强烈的需要那些东西呢?
那跟原始的欲求无关,跟脑子的想法无关。
为什么,为什么总会那么强烈的追求着那种东西?
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明明连实体都没有感受过,却从心中需求它。”
“那是那么美好的东西么?
那是那么美丽的东西么?
比水晶还要璀璨,比羽毛还要轻盈,任何人都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那么追求?
人生的追求是什么我搞不懂啊。
完全搞不懂。
身居高位的人想要追求的是无尽的生命带来的无限的可能。
但是底层的人却放弃了无限的可能去选择了一条恒定而未知的道路。
这究竟是为什么?”
正如这个男人所说的,他问的根本不是服务员的看法,而是类似自言自语一样的叙述着,抬着头看着那一片昏暗的天空。
那沉闷如铅的天空跟这男人此时此刻的眼神无比的契合。
“只是在穷途末路的人头上悬着一根蜘蛛丝,那些人就会把所有人都干掉,让自己来追求那飘渺的希望么?
恶人中没有人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善人却会放弃所有活着的希望。
这种区别究竟是什么?
这种差异究竟是什么?
那边的服务员,你能告诉我么?”
风在此刻也有了声音,就像是一个沉稳的中年人一样对着服务员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是那风却没有掀起来黑袍人哪怕一丁点的袍子边角,他就像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静静的矗立着。
用那双无机质的瞳孔扫描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读取着这个城市的每一点信息。
如同机器产生了逻辑错误开始寻求答案一样,那双眼睛对准了服务员的面孔。
很正常的判断不是么?
从资料库中对比一下,最具有广泛性判断标准的人无疑是这些在各个场所中出现的服务人员。
最专业的确实是那些巡警局的职业人士,但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却没有办法正常请教。
而这种无权无势的小角色毫无疑问是可以胁迫的人之一。
清早对流的狂风在阳台上呼啸,将男人脚边的碎玻璃吹拂的沙沙作响。
那看起来不算高大的身躯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台上,一脸严肃,十分自然的提出来自己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精神病能够形容的了,而是典型的社会人格缺失,无法进行交流了。
“抱歉,先生。
我没有办法好好理解您的意思……”把自己和人类种群对比……
他疯了吧?
“我倒是能理解你的顾虑,年轻人。”
面对服务员露骨的憎恶感,那瘦弱的男人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两根手指夹起来那杯龙舌酒,目光如同那烈酒一样让人感觉到燃烧的灼热感。
“‘一个人不能和普世价值进行对比。’
‘一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是一个人的话就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改变,更别提世界了。’
你是想这么说对吧?
用我一个人来对抗普世价值,想要寻找其中的关系还是太狂妄了一点,因为我也是人类中的一员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