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从这副旧躯体中接收到的记忆,却远远造成了超乎她自己描述和桐梓想象的影响。
她记起了从前的每一件事,也记起自己漫不经心玩着发丝勾唇同身为贴身侍女的阿璇说过的话。
——“你猜,小疯子会不会有朝一日愿意为了我放弃性命。”
——“罢了,我问你作甚。”
伊桑公主摆了摆手,拿上亲手特制的伤膏。
今晚她要为同人打了一架的属国质子上药,用最温柔的一面蛊惑他跳入陷阱之中。
“他会的,他会因为愧疚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败在我手下。”
伊桑公主将年幼的莫影与穆白带到身边是别有用心,她享受着他们萌生的爱意,享受着他们为了自己相互争斗。
同样,无论是北国的灭亡,还是自己的死亡,亦或是今日莫影被三两句话击溃的意志,都是环环相扣的棋局中的一步,都是黎槐谋划中的一步。
“我那才明白,从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着,如果有人能为我献上性命,那该多棒啊。”
“我想为自己辩解,想说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改变太多。但把莫影的性命握在手下的那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在沸腾。”
“我真的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黎槐又喝了一杯酒,将酒杯递到少年面前,示意他为自己倒满,她笑意盈盈,继续道:“你知道吗,这样做真的很坏,但是真的很让我兴奋。”
“拿回封存在旧躯中的记忆前,我不能理解曾经作为伊桑公主的自己所做的一切。”
“拿回记忆之后我逐渐沉沦其中。”
“我从未改变,即便数百年即便上千年,我依旧被年少不可得之物所困。”
“如此,我同傅云傅云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
沈凌不做声,他将壶中的酒倒满杯,而后拎出去换了新的酒壶又坐到桌边。
不出意料,黎槐又将空酒杯放到了他面前。
“……”他叹了口气,“再这么喝下去,再厚的家底都要被你喝空。”
再坚韧的身体都撑不住。
“别喝了,我知道你是心中烦闷。喝酒只是其次,不过借酒壮胆,同我说说话散散心。”
沈凌摁住了黎槐抢夺酒壶的手,顺便将杯子也收回:“要聊就聊吧,等你醉得不省人事,恐怕便什么也说不了了。”
黎槐压下唇角,垂下眸子,将自己团成一团,头埋进膝盖里。
“没什么,我只是想警告你我是个坏女人而已。”
“小家伙别像他们一样,老老实实走进了我的陷阱里。”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沈凌终于是啧了一声。
“我没他们那么蠢。”他将酒杯拍在桌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黎槐,“你若是真的心中有愧,便同他好好道个歉。”
“别在这里拉着我看你烂醉如泥。”
沈凌留下了酒杯,却收走了酒壶,临走前还碎碎念:“真是的,还警告我?我早就看出你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那又如何……”
黎槐听见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随后门外传来沈凌不爽的声音:“哟,醒了?那还不赶紧进屋去看看她,我是最不想管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嗯。”
不知多久之后,房门再度被打开,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来者驻足在黎槐身边,俯下身轻笑:“原来你也会哭成这样吗?我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