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装模作样地扯了扯衣角，轻咳一声便开口了：
“那啥，咱家是住在河对面的，托了大姐儿的福，年前那会儿就开始做着棚子菜的生意了，只知道大姐儿一家是从北地逃荒至此的，还未曾听说过还有个外婆呢。”
“冒昧问一句，您是打哪儿来的呀？”
一不做二不休。
牛氏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想问什么便也直接问了出来。
一旁的蒲儿听到这话，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你知道冒昧的很，你还问呢？
刚才她和老夫人一进门，这个乡下老婆子的眼神，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掠过她和老夫人。
别以为自己没有发现呢。
真是粗俗，无礼至极！
可碍于老夫人在这儿，她的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主子还没发话呢。
老夫人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丝毫不恼怒，反倒一脸认真地给牛氏解释起来了。
听得牛是一愣一愣的。
一会儿瞪大眼睛，一会儿倒吸冷气，一会儿又紧锁眉头。
周氏竟然是这位老夫人失散了整整三十六年的女儿！
刚一落地，就被人抱走了，甚至都不能叫她这个当娘的多看一眼。
多狠心的人家啊，能做出这丧良心的事儿来……
虽然面前这位老姐姐没有说明白自个儿的来历，但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有看这老姐姐周身的气势便知道。
若是周氏没有失散，此刻，绝对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大姐儿也不会跟她们在田间地头，忙着地里刨食，而是坐在闺房里头，拿着绣花针做绣活，或者弹琴下棋呢。
牛氏抬眼瞥了眼立在一旁的蒲儿。
说不准，大姐儿身边也会围着五六个这样的侍女，要做什么吃什么，只需吩咐一声便可。
牛氏暗自叹了口气：这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般，别说他们村那些丫头子们比不上，恐怕就是隔壁村地主家的女儿，也没她养的好……
老夫人三言两语的便概述了这一路的遭遇。
可就靠着这单薄的信息量，牛氏脑海中，早就脑补出一场精彩绝伦、曲折离奇的戏码了。
牛氏忍不住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起老夫人的手：
“哎呀妈呀，你这一路上也太不容易了，不过好在女儿已经找回来了，大姐儿这孩子又争气，往后定不会让你操心的。”
牛氏的眼眶有些发红。
她也是当娘的人啊，最听不得这些事情了。
一旁的蒲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乡野婆子竟然敢拉扯她家老夫人的手，实在是太不知礼数了！
可老夫人却是不躲不避，反倒拍了拍牛氏的手以示安慰：
“都过去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我也老了，往后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能够陪在孩子们身边，也就满足了。”
牛氏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展颜一笑：
“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挂念的，只有这些孩子们了，咱家跟在大姐儿后头做棚子菜的生意，还不是想多挣些银钱……家里那几个丫头也都不小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说要是没几个嫁妆，去婆家能有好脸色看吗？”
“还有我家那两个小子，得送他们进学啊，多少也得识几个字不是？不能跟咱们、还有他爹一样，两眼一抹黑，当个睁眼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