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疲惫涌了上来,玖玉珏缓缓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片刻,等待着精魂将伤口治疗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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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玲珑!小崽子,快起来!”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脑袋上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疼痛,不,有类似疼痛的感觉,但却并非疼痛。
就好像是蹲了很久,被狠狠戳一下,虽然有被触碰的感觉,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是因为身体没什么力气吗?这一巴掌很慢,他眼见着它扇了过来,脑袋却像是僵硬一般,根本没能躲开——或者说没打算。
“——给老子起来!当初就不该听那个老道士,这是给你起了个什么破名字!一点儿用都没有,根本没辟到邪,现在还变成了个病秧子!”
身着粗布麻衣的陌生男子朝自己吼着,接着气冲冲地朝旁边瞪了一眼。
角落里,一个女人坐在胡床上,正在专心地做着什么针线活。
根本来不及细看那个女人,玖玉珏感觉自己的身体立刻条件反射地从破烂的草席上弹了起来,跟着男子往外走去。
他转动眼睛,目光向下,眼见自己身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麻衣。
继续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细小的手指上布满了细细的伤痕和厚厚的老茧。
余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脏兮兮、油腻腻、不知道几天没洗的黑发用麻绳束成一束,挂在右肩。
完全不受玖玉珏念头的影响。
花玲珑的身体就这么走出了小小的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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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玉珏很快弄清楚了几件事情:
首先,他现在应该是陷入了花玲珑的“往日时光”之中;
其次,他唯一能挪动的,就是自己的目光,此外的动作,言语,或者事情的发展,他并不能做出什么干涉;
最后,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对花玲珑非常厌恶。
“……家父家母又是信仰虔诚之人……他们更多是碍着慈悲之心没把我卖掉或者丢弃罢了……”
刚出茅屋,玖玉珏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回想起花玲珑曾经的话。
“没用的东西,没吃饱饭吗?走这么慢!”
男人啐了一口,拉着自己向村子的尽头处快步走去。
沿路都是竹林,路过的唯一一个建筑,是个小小的祠堂,一路上泥泞不堪,似乎昨晚才刚下过雨。
隔着竹林,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越往外走,茅屋就越发破旧,终于,一块饱经风雨的石碑矗立在村尾,上面刻着大大的两个字:
花村。
玖玉珏来不及多看,身体继续被拽着向前,渐渐地,水流声明显了起来,
应该不是要把自己丢去淹死……毕竟之后自己见到了活着的花玲珑。那么,这男人是她父亲,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看来是旁边的大河叉出来了一条小溪,而小溪又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池塘。
确实是刚下过雨了,池塘里浑浊不堪。
男子本打算把自己往池塘里一丢了事,自己,也就是花玲珑,也确实顺从地往池塘边上走去。
但男子却突然改了主意,硬生生地把自己拽了回来,他的眼角上充满了嫌弃的不屑。
“蠢货,老子一时间忘了,你也不记得?那秃驴要得是你干干净净的样子,这刚下完雨,池塘这么脏!洗了和没洗有什么区别!”
他继续蛮横地拽着自己顺着小溪向前走去,自己跌了好几个趔趄,他每次都把自己直直地提起来。
绕着小山包走了不久,二人停在了一处溪流不浅的地方。
“就这儿吧,快给老子洗干净。喏,省着点用。”
男人递过来一个拴着绳子的小木盒,然后走到一旁,掏出一个酒葫芦,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自己沉默不语地接过木盒,拴在手上。
环顾四周,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把破衣烂衫和绑头发的麻绳放在上面,用另一块干净的石头压住了。
玖玉珏只能在心中默念精魂诀中清心凝神的部分,来全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向下方挪去。
虽然在回忆里……但她大概还是会很介意吧……
想到花玲珑生气时涨红脸的样子,玖玉珏笑了笑,不知道这回忆的术法还要持续多久?
感受着水波的冲刷,捏着皂角,身体一步步向着溪流深处走去。
双手撩拨着水花,打湿了平民里不多见的长长黑发。
她从木盒里挖出一块黏糊糊的皂角,抹在头发上开始揉搓起来,长长的头发被拉到了前面,玖玉珏松了一口气。
漆黑的长发有些分叉,但并不干枯,而是在水光下闪闪发亮。
她洗了好一会儿,犹豫着用完了所有皂角,接着把头发甩回身后,低下头开始洗脸了,玖玉珏闭上眼睛,感觉着老茧对眼皮和脸颊的搓弄。
这丫头以前的手这么多茧子……现在却只剩下几个小小的茧子了。
不消片刻,她漱完口擦了擦牙齿,又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玖玉珏感觉洗完了脸,自然而然地习惯性睁开了眼睛。
溪水十分清澈。
细小的腰肢上没有一丝赘肉,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瘦弱。
两个小小的隆起上面是白白净净的脖子,乌黑的头发紧紧贴在上面。
一张缺乏表情——缺乏生气的苍白脸孔上,花玲珑两只殷红的眼眸,正从水面上无神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