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花玲珑也看够了地图上那些画的精致的店铺符号，虽然勾勒得颇具韵味，但与其继续在这儿看不懂瞎猜具体是什么店铺酒家，还不如亲自去逛上一逛。
“玉珏，放我下来吧。”她拍了拍玖玉珏的左肩。
“再等一下，我再看几眼。”玖玉珏却反而突然来了兴致，继续凝视着地图的标牌。
花玲珑正要开口询问，标牌却随着地图突然再一次弯了下来，左上角的那根照明的短杖在空中转了个圈儿，朝花玲珑的方向歪了过来，好像是端详了一番的样子，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干嘛？”花玲珑小声问，“难道是要仔细看看我有多好看吗？”
路牌发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声，地图上的一朵花突然绽放，花心坠下来一颗鸡蛋那么大的红色珠子，正好掉在花玲珑的手里。
“这是？”花玲珑抬起手，借着路牌的光仔细看着珠子，原来珠子上有一圈儿细碎的缝隙，“玉珏，这珠子有缝隙。”
玖玉珏也是一头雾水，“那你掰开看看呗。”
“我怕它打我。”花玲珑看了地图，那朵花在吐出来珠子之后，就迅速枯萎，变回了墨水流进了最下方的丹水之中。
“嚯，嚯，小姑娘，怎么胆小起来了，不要的话，便还回来吧。”地图右上角的一个大大的建筑突然张开了嘴巴，语气开心地唱道。
“……玉珏，这河市做生意的态度好像有问题。”花玲珑感到好气又好笑，手指微微一捏，“给我我就要，不要白不要~”
那建筑的嘴巴听到这句话就消失了，墨水化作几缕风痕，卷到了地图正上方上的一团火焰上，火焰的左上到中间有一大片空白之处，就好像还有什么没画完的内容一样。
那珠子却是应声裂开，先是一条短短的金穗流了出来，紧跟着，一朵红玉精雕细刻成的小小红莲在其中绽放开来。
“能欣赏老朽的画作，有点眼光。一点小礼物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在河市玩得痛快。”地图和标牌微微鞠躬，
玖玉珏微微低头回礼，花玲珑也从他肩头飘然落下，对着标牌施了一礼。
花玲珑扬起眉毛，把玉雕红莲递给了玖玉珏。
他接过来，发现原来是个头饰，上面并没有什么精魂或者术法，看来真的只是”小小礼物“，只不过是河市标准下的”小小礼物“。
这丫头清不清楚这东西的价值能买下来几座寺庙啊……
还一个劲儿把脑袋往自己这边顶……
花玲珑把头转向了他，看到他拿着头饰却一脸迷茫，不由得撅起嘴巴，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拿头顶着他。
哦！
玖玉珏笑着摇了摇头，恍然大悟。
轻轻撩起一束头发，打算把发饰给她别上。
“嘶——！”他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花玲珑等了他许久，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无妨，在下第一次给姑娘家戴头饰，不小心扎到手了而已。想来是女孩子家头发太过顺滑，下一个不小心，竟然没注意到头发已经滑出手去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血色的红莲正在她雪白的头发上炽烈地绽放着，她本就漂亮的头发，这会儿就像是雪地中多了一朵红花。
“……对不起啦，我应该自己戴的。”花玲珑低下头，闷闷地说。
“哪里，也是因为光线有点昏暗，姑娘的头发又太漂亮太顺滑，在下一时晃神没看清而已。也不知哪里有镜子，让姑娘自己看看有多漂亮。”
她转过身来，踮起脚尖，两人本就站的很近，这下直接脸对着脸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抬眼看着他的眼睛。
“玲珑姑娘？”玖玉珏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但还是回应着看着她，河市的灯光并没有那么明亮，她头上的剑疤似乎都淡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庞多了一丝红润，而雪白的头发因为红莲发饰的映衬而变得更加晶莹了。
她的嘴唇缓缓翕动，逐渐接近着他的嘴唇。
玖玉珏似乎中了定身术一样，完全没了动作。
“……看到啦。是挺好看的。”最终，她嘴唇里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她转过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脸庞。“玉珏，咱们已经看了半盏茶的地图了，该去逛逛啦。”
玖玉珏抬起白绫，又放了下来，牵住了花玲珑的左手，“好的，在下这就和姑娘一起逛逛，可不能走散了呢。”
“谢谢你。”花玲珑小声握了回来。
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
【万一走散了可不好。】
每隔几步路就有路边的小摊在吆喝。
两人这会儿站在一个卖各种小玩意的摊子前。
四下环顾并没有看到老板，不知道去哪里摸鱼了吧。
但摊子后面也没有凳子或者毯子，难道老板是某种会飞的妖怪不成？又或者是修仙得道的老前辈过来卖东西玩？
“……虽然再问一遍就显得唠叨了，不过姑娘真不需要我提前给姑娘一些血吗？防止万一走丢？”玖玉珏牵着花玲珑的手，小声问道。
“不用啦。这里精魂浓郁，白绫万一断了我也死不了。况且，我会大——喊大——叫，然后开始无差别吸身边我能吸到的人或者妖怪的血，所以别担心找不到我。”花玲珑双手把玩着一个九连环，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它给掰开。
“呃，虽然那样的话我肯定能找到你，但是你应该并不喜欢那样做吧？”玖玉珏看着她开始咬牙切齿地想要掰断九连环的圆环，更加担忧地问。
“意思——就是——你别——把我——弄丢——不就好了——嘛啊——啊啊气死我了这玩意怎么根本掰不断！”
气急之后却发现连中间的木杆也掰不断，她一把把九连环丢回了毯子上那一堆玩具里。
玖玉珏及时接在手里，把它轻轻放了回去。
“没事啦，这玩意根本丢不坏的。”花玲珑见他的手被自己砸的通红，不免有些歉疚。
“唔，在下——我只是觉得就算老板不在，这样对待人家的东西也不太好吧……”玖玉珏微笑着说道。
“哼！……哼，是啦，对不起，我确实不该这样的。”花玲珑低下头，“小女子第一次逛河市，一时上头，对不起。……不过玉珏你不再‘在下、在下’就好啦，逛河市还那么叫，搞得跟你是我的随从似的。——你明明就没被我傀儡化，哼！等着给我解释清楚！”她朝着小摊点了点头，摸了摸被她丢下的九连环，小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玖玉珏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一会儿谁给谁解释还不一定呢，明明是这丫头试图催眠自己在先，这会儿居然倒打一耙，要自己给她解释？
“呵，呵，呵，”摊子的一角突然发出了瓮声瓮气的声音，“小姑娘兴奋一下情有可原，小青年倒是更懂事些……“
“不知前辈在何处？”玖玉珏立刻换了一副语气，温言问道。
“呵呵呵，余一直在这里啊……你们逛摊子却不和摊主打招呼，呵呵呵，是第一次来河市的年轻妖怪呢……哦，不对，这是一妖和一个半妖？呵呵呵……这倒是少见……”
摊子角落里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坛子里传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只纤瘦细长，长满了鱼鳞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
“原来是鱼人……”花玲珑皱着眉头说道。
“呵呵呵，正是如此，余正是鱼人，你们有锦鲤的鳞片吗？有的话，想要什么都是一片鳞片！没有的话，就得好好商量商量价格了……呵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到那长长的鱼鳞手臂之后，摊主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黏腻。
玖玉珏看了看花玲珑，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雪白刘海和两鬓左右摇晃，衬得她的红莲头饰格外好看。
“呵呵呵，比如刚刚小姑娘玩的那个九连环？一片锦鲤鳞片，就可以让她拿回去慢慢把玩！而且余做的格外坚固，就算拿来当武器砸碎别人的脑袋也是很合适的……呵呵呵呵……”
“呃……我们……”花玲珑有些为难地看着玖玉珏，“快——想——办——法——！”她用嘴型和他表达着。
“抱歉，摊主前辈，我二人初来河市，打算先逛一逛，一会儿回来再买，你看如何？”玖玉珏换上了彬彬有礼的口气说道。
“呵呵呵！不买就是看不起余！呵呵……刚刚那么粗暴地对待余如此用心做出来的九连环……真让余伤心啊……河市怎么能允许这么没礼貌的客人在这里撒野啊……”
“……呜呜呜…呜呜…！”花玲珑扬着手臂，似乎想说什么，玖玉珏眼疾手快，提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前辈这九连环确实巧夺天工，只是……前辈见笑，在下二人本就囊中羞涩，散尽家财才凑够盘缠来到这河市增广见闻，如今已经身无长物了。至于那锦鲤鳞片，更是闻所未闻，恐怕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买得起前辈这等好物。”
玖玉珏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滔滔不绝起来，花玲珑一开始还在挣扎着想要说话，后来干脆瞪大眼睛看他在那里胡扯。
“呵，呵，这样啊……不对！那小姑娘头上明明就有个价值不菲的发饰……余好好瞧瞧……呵呵呵……”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坛中往外看的，但二人确实有了种正在被窥探的感觉。
“前辈好眼力，但这发饰乃是我二人从长辈那里得到的护身信物，岂能与身外财物相提并论？”玖玉珏站到花玲珑身前，“前辈，这九连环做得确实不错，在下看到了也很喜欢，见到即是有缘，不如前辈折个价，割爱一下？”
“呵呵呵……唉！怎么第一张就碰到你们两个不懂事的！罢了，罢了！给你们个开张价吧！”坛子摇摇晃晃，水声在里面哗啦哗啦作响。
“多谢前辈！在下看看……哎，这就只剩下五十文钱了，还想给舍妹买米酒喝呢……前辈，二十文成不成？”
“小子，莫不是在消遣余？锦鲤鳞片都要一片的宝贝，你想用二十个铜板打发余？”坛子剧烈的晃动起来，让人担心会不会直接晃倒。
花玲珑身子发抖，马上就要笑出声，玖玉珏赶紧转过身来，又一次捂住她的嘴巴。
“妹妹，你说不要米酒也可以？不好吧，你念叨了一路说想喝这河市的米酒，别担心，这摊主前辈心肠好，不会连米酒钱都不愿意让的。”他朝着她扮了个鬼脸，又转回身去。
“前辈，您早点开张讨个彩头，我们这么少见的客人，肯定给你带来少有的好生意，好运气！”玖玉珏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钱袋，数了二十个铜板，“前辈，您要是实在嫌弃，那我们就只好，——唉，家妹和在下都很喜欢这九连环，只可惜有缘无分……”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呵呵呵，罢了，罢了！哼，二十文，开张价，就让你们占余个便宜！哼呵呵，哼呵呵……”那长长的手臂从坛子里伸了过来，长着鱼鳍的手掌大大张开，放在了九连环的旁边。
花玲珑听得他气的哼哼，又要笑出声来。玖玉珏把二十文铜钱放到摊主的手里，那鱼手一边把铜钱搓的叮当作响，一边缓缓地缩回坛子里了。
玖玉珏微笑着又道了一次谢，花玲珑也笑着对摊子挥了挥手，他把九连环递给她，牵起她的左手。
她右手开心地举起九连环，开心地端详着他给她的战利品。
夜还很长，河市还没有开始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