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再次变换反向,似乎过去了很久。
舒夷穿过烟尘,眼前豁然开朗,明月高悬,照着一方平坦的谷底。
环顾四周,除了视野中难以忽视的巨树之外,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个人影,原来是柳去尘。
二人对视,都在对方面孔上看到了疲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于是都没开口,反倒不约而同地朝着那巨树走去。淌过一条纤细的支流,巨树下的景象也愈发清晰。
一只毛尖泛红的白狐正在树下好整以暇地梳理着皮毛,似乎正在等待他们二人。
果不其然,走近后白狐小跑起来,将其领向了藏在巨树盘结树根中的洞口。
树洞幽深,狐掌踩在地上吧嗒吧嗒响,舒夷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只一个劲地朝前方漏光的某处前进。
……
舒夷走出山洞,前方还有一个背背篓的少年,天气很冷,寒气在山中仿佛凝结成了实体,但少年只穿着几件单薄的麻衣。
他手提柴刀,劈砍着挡路的树枝,一边还留意着后方的舒夷。
舒夷受伤了,肩膀上中了剑,脚步不稳地跟在后面。
“贵人,很快就要到了。”少年没有握刀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木屋。
他的口音很重,所以说话节奏格外慢。
“叨扰了,阿银。”舒夷紧绷的神经暂时松弛下来。
“这个时节进山的人少。家里只有我和师父二人,蛮冷清的。”阿银随口说着,而后二人沉默地翻过一座小丘,到达了木屋。
屋里无人,看来阿银的师父也出去打猎了。
舒夷被安置在一张竹榻上,阿银则继续忙碌,烧起热水,而后研磨起背篓中事先采好的草药。
简单上药后,舒夷阖眼,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睡着睡着就发起了烧,阿银给他喂了药汤,然后一边做着机关,一面守着他退烧。
天色渐沉,山中清晨黄昏都有浓雾,阿银点起烛火时,师父终于带着猎物回来了。
这个沧桑的猎户,明明才三十来岁,脸上已经布满刀刻似的风霜,和木屋一样粗犷朴素。昏黄的烛光下,他被竹榻上躺着的人惊住,就如同志怪中那些第一次瞧见山鬼的凡人。
“阿银,你从哪里找来这位神仙?”
阿银望着舒夷如白玉一般的肌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皲裂的手,摇头道:
“不是神仙,是建康来的大官。乱军打进城,他的护卫全被乱军杀掉了,只能逃进山里。”
“怎么又有乱军?”猎户的注意很快就转移到了兵乱之上,发愁不已,“那郎主家……”
谈到郎主,阿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们师徒为城中的周家做事,平日里守着这块周家的林地,要是周家也为乱军所害,二人又要到哪里去谋一处前程呢?
“还是先等贵人醒来吧。”阿银叹了口气,往火盆里添了一把枯枝。
舒夷醒来时,天光大亮。
除了伤口处还隐隐作痛,其余已无大碍。
阿银趴睡在榻边,舒夷没有打扰他,继续闭目养神,思索今后事宜。
岳州起义军作乱,恐怕主事的官员早就逃窜到别地。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窝藏在山间,等EZ派人驰援的消息。虽然起义军成不了大气候,但依靠他人总会多几分意料外的风险。二是等身体基本恢复,想办法去江州的渡口。为了收税,渡口出总会驻扎较多兵力,足以抵挡起义军。
不管选哪个,好不容易追查的线索又断在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