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冰冷依旧,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爱卿,起来说话。”
声音平淡,却比雷霆更重。
宋天星挣扎着,膝盖剧痛,几乎站立不稳,被王承恩搀了一把才勉强立住。
他佝偻着腰,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架破旧风箱。
“老臣……斗胆!”
他喘息着,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龙魂之制,非熟工巧匠不能为!三月五万支……非倾尽皇工内院所有熔炉、耗尽通州、天津、登莱三处官仓铜铁、征调天下匠户不可!”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朱焱:“请陛下即刻下旨!着户部、工部、兵部,凡涉及铜铁、木料、硝石、硫磺、匠役调拨,一切为龙魂让路!凡有推诿、拖延、克扣者……”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立斩!”
“准。”
朱焱只回了一个字。
干脆利落,如同铡刀落下。
宋天星身体晃了晃,眼中疯狂之色更浓:“皇工内院现有匠工三千七百五十六人!日夜两班,炉火不息,月产龙魂不过千五!欲三月成五万,需匠工至少一万五千人!老臣请旨,开匠籍!凡天下匠户,无论原属工部、军器局、内官监,亦或民间散工,但有手艺者,强征!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丁,有臂力、识规矩者,强征为工役!三月之内,工役之命,皆归皇工内院!”
这是要刮地三尺,搜尽大明每一分人力!
朱焱眼皮都没抬:“准。”
宋天星眼中血光更盛:“龙魂铳管需精铁反复锻打百次,耗铁甚巨!三月五万支,需精铁不下百万斤!现有官仓铜铁不足三成!老臣请旨,开内承运库!发内帑银!着内官监太监分赴江南、湖广、山西,不惜一切代价,市购铜铁!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抄家!灭族!”
“准!”
朱焱的目光终于动了动,落在宋天星那张因极度亢奋而扭曲的脸上。
“另,朕的内帑银,随你支取。”
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帝王倾国的决绝。
宋天星浑身剧震!
内帑银!
那是皇帝自己的钱袋子!
他猛地双膝一软,又要跪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
朱焱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一步之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寒潭,倒映着宋天星此刻癫狂而卑微的身影。
“宋卿。”
朱焱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宋天星耳中翻腾的血气:“朕给你权,给你钱,给你人。”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吐息几乎喷在宋天星汗湿的额角:“朕只要结果。”
“三月后,朕要在山海关,看到五万支龙魂。”
“少一支……”
朱焱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如同地狱寒冰摩擦:“朕就剐你一块肉,补上。”
宋天星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浇灭了所有狂热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他没有退缩。
反而猛地挺直了那佝偻的脊背!
布满油污的手掌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