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尼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音节。
那纯黑的眼瞳深处，一点属于“莱尼斯”本身的银灰色光芒，如同刺破浓云的星辰，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死亡迷雾，重新浮现出来。
弥漫在空气中的刺骨死气和威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淡化。
他眼中的黑暗如潮水般消退，重新显露出原本的银灰色泽，虽然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但那份俯瞰众生的漠然已然消失。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刚从一场深沉的噩梦中惊醒，低头看了看手中仍在低鸣、暗金纹路流转的冥王剑，又抬眼望向莉莉安和娜塔莎。
“莉莉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困惑，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是自己。
莉莉安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扶住娜塔莎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西门吹雪无声地出现在娜塔莎身侧，一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碧绿丹丸出现在他指间。他没有言语，只是捏开娜塔莎苍白的唇，将那枚珍贵的吊命丹药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柔和的生命气息迅速渗入娜塔莎体内，她痛苦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西门大人…”
莉莉安感激地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目光扫过战场。
残余的零星亡灵士兵在失去统帅后早已溃不成军，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正被十几名御剑阁弟子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迅速绞杀。
剑光闪烁间，骸骨碎裂，污血冻结。
“塔里克！唐风！”
莉莉安想起重伤的同伴，焦急地看向一旁。
塔里克靠着半截断裂的石柱坐着，断腿处的夹板在之前的冲击中彻底碎裂，此刻正被一名御剑阁弟子用撕下的布条紧急捆扎止血。
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但独眼中凶光不减，咬着牙没哼出声。
唐风的情况更糟。被贯穿的肩膀血迹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料，人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另一名弟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种散发着寒气的药膏涂抹在他肩头的伤口周围，减缓出血和可能的腐化。
西门吹雪冰冷的目光扫过唐风惨白的脸，又转向塔里克。
“骨头没断干净，死不了。”
塔里克喘着粗气，咧嘴想笑，却牵扯到伤处，疼得一阵抽搐。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冰泉，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岳飞将军亲率三千背嵬军精锐，已至二十里外，正全速驰援。”
他锐利的目光投向通往克鲁米城方向的官道，那里被浓雾和战斗余波破坏得一片狼藉。
“此地不可久留。残余宵小自有大军清剿。即刻动身，目标驿站村。”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莱尼斯身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他此刻的状态。
莱尼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奔涌的死亡之力与残留的虚弱感，迈步走向昏迷的唐风。他沉默地弯下腰，避开肩头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唐风背起。
唐风的身体冰冷而沉重，莱尼斯能感受到自己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经脉中的隐痛，但他步伐沉稳。
莉莉安搀扶起服下丹药后略微恢复了一丝力气的娜塔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