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度率先问。
“有几个月了。”
林度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他回泽苏的时间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回来玩？”
陆暮西看她一眼：“不是，有学长在泽苏创业，拉我入伙。”
“创业啊。”林度摸着杯壁想了想这些年惨淡的世道，没忍住问道，“……这年头还能白手起家呢？”
陆暮西一身应该在酒吧的灯红酒绿里喝威士忌的打扮，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思忖几秒：“其实也算不上白手起家吧，他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富二代来着……”
林度：“……”
该死的资本主义啊，这年头，不管是相亲还是创业，都得看原始积累。
她恨不得回去给提出这个愚蠢问题的自己两巴掌，换了个话题：“那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起来应该不是住在这儿。
“回来碰碰运气。”
他也没往后解释的意思。
林度左右看了一圈，巷子里全是遛狗的散步的，完全看不出哪个场景需要一个穿着西装的帅哥来碰运气——这打扮，出现在下班时间后，一般都是在酒吧玩制服诱惑的男模身上。
于是，林度礼貌地又问：“来这儿……碰哪方面的运气？”
他放松地窝在椅子里，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会儿林度，又改了说法，“其实也不算是来碰运气的吧，算是……”，他停顿了几秒，仔细地斟酌了一下用词，“算是来确认一件事情的。”
他用一种在疑问中抽丝剥茧的奇妙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度，仿佛她就是那个需要确认的惊天大谜题：“这件事我从决定回国的那刻就在想，一直纠结到现在……”
林度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中端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虽然是素颜，但也还算光滑，虽然是晚上，但也能依稀看出白皙。
确认问题不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她把手机扣到桌上，不明所以地问：“所以我的美貌能给你得出问题的灵感？……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陆暮西被噎了一下。
“林度，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呢？”很快，他那番思索的表情荡然无存，偏开头笑了起来。是那种毫无杂质的笑容，明亮又干净，一下越过重重时光，打破了男人身上那层略显陌生的壳，让林度想起那个熟悉的少年。
巷子里的穿堂风一刮，简直好看得跟画里的人一样。
林度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自恋，这叫幽默你懂不懂啊。”
她望向他：“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陆暮西这回的表情像是把那个问题抽丝剥茧了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意识到了答案，于是擡手把那理了一半的线团干脆地丢开，世界自此天高气爽，广阔无边。
他认真地点头：“有，而且很确定。”
你倒是说清楚啊。
林度叹了口气：“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不说明白的人了。说话说一半的人——”
陆暮西自然地接上：“是会被割舌头的是吗？”
话被抢干净的林度只能无奈地笑：“是啊，你怎么抢我话——”
“我的梦想就是当无国界医生！”
两人的对话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嗓子打断。
被咖啡店圈起来的露天位置外面几个小孩在手拉手吹牛，估计聊上头了，其中一个女孩喊得很大声。引得两人停下话头，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剩余几个男孩一看就不知道什么是无国界医生，傻兮兮的脸上全是茫然。
女孩儿开始给其他那几个傻崽子科普，竟然还挺了解，说得头头是道的。
“当这个会很穷吧！我要做那个叫什么来着？自……，对，自媒体！赚好多好多钱。”有个小男孩说。
噗，居然还知道网红的学名。
割不割舌头的事儿暂时被林度搁置到了一边，她津津有味地听起了一旁的热闹。
“你懂什么！我妈妈说了，人就是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谁想，小女孩被激怒了，愤怒的声音贯穿了整条巷子。
路过的人和狗安静了一瞬，纷纷侧目。
唯有默默听完全程的林度，哈哈大笑，隔着老远给小女孩慷慨地点了个赞：“对！人就是要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几个小孩看着这个满脸笑容的姐姐，茫然中带着点儿惊恐。
林度全然不顾自己像个怪阿姨，乐呵呵地伸出拳头跟那个小女孩隔空碰了个拳。
“你呢，你喜欢做什么？”听见声音，她收回拳头，转过头，发现陆暮西正在托腮看着她，“你高中那会儿不就很羡慕汤林和跟杨静吗？因为她们有喜欢做的事情。”
“我……”林度愣了片刻，认真回想道，“我有说过我羡慕他们吗？”
她记得自己确实为此茫然，但她绝对没有说出来过。
“很明显啊。当时杨静说要追寻自己梦想的时候，你看自己年级第一的成绩单都没那么高兴了。”陆暮西好像记得很清楚，说起来就跟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依你的性格，大概为那件事纠结了很久吧。”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朋友很好交，只要真诚就好。后来却发现，连能正常交流的人都很少。
林度神奇地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跟陆暮西好像仍然能毫不费力地对上频率，就跟自动连接的WiFi一样。
那天，就在林度觉得陆暮西没怎么变，并且跟他没边没际地聊了很多的时候，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在离开的时候叫住她，然后像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轻飘飘地问了句：“林度，你有男朋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