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涔:“……”
周星言由着乔娜牵回包厢,一脸迷茫。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乔娜表现的比她还激动。
吃完饭,刘浩和顾周周没去酒店。
顾周周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和闺蜜们住在一起,至于刘浩,反正许嘉清平时也不回来住,暂时就被安置在了他的房间。
晚上洗漱完,三个姑娘躺在周星言的床上聊天,其间顾周周还给汪孝瑜打电话显摆,结果没说几句,对方就有事下线了。
最后又成了闺蜜三人躺着聊天,聊着聊聊着,顾周周突然问起周星言中午傅涔吃饭的时候说的事情。
“星言,你和傅涔单独出去聊的怎么样,还要起诉吗?”
一说到这个乔娜就来气,周星言还没开口,她先接话道:“你别听傅涔一天瞎说,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还翻出来干什么?”
“乔娜你这话就不对了吧!”顾周周从床上坐起来:“难道就因为过去太久,就可以让那些犯罪分子继续逍遥法外吗?反正我觉得傅涔的想法没错,星言,你就该起诉,把欺负你的那个人渣送进去。”
乔娜冷哼一声:“说得简单!过去这么久,证据都没了,你以为能打赢?不过是给星言胸口再插一刀罢了。”
“你打都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赢。”顾周周:“乔娜你也太果断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什么结果。”
“不用试我都知道结果。”乔娜沉声道。
“……”顾周周无语道:“我懒得跟你说!我看你啊就是双标,去年你的那场官司,你家里人不也是不让你打,你还不是打了,现在轮到星言了,你又变了个说法。”
乔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顾周周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先不说这场官司的输赢,你有想过真的去打了,会给星言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乔娜不懂顾周周是真傻还是脑子被糊住了,想不通里面的利害关系,认真分析道:“这件事儿已经给她造成了阴影,那些恐惧到现在她都还没完全遗忘,你让她去打官司,作为受害者在法庭上和那个欺负过他的人面对面站着,你有想过她心里会有多难受,多害怕吗?”
乔娜的分析和顾虑很有道理,对此顾周周也有自己的看法:“有阴影就说明她根本没放下,那这个官司更要打,解决恐惧的办法是直面恐惧,躲避没有用,就算是躲一辈子,这玩意儿也会跟着她一辈子,只有正面出击,让那个人渣得到应有的惩罚,星言心里才会好受。”
两人各持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周星言被她俩争执的声音吵得脑膜疼:“够了,都别吵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顾周周和乔娜同时朝着周星言看过来。
周星言躺在床上,给自己盖上一张薄被:“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周周,明天不是还要去爬长城吗?早点睡觉。”
乔娜下床穿上拖鞋:“顾周周,你今天去我那边睡。”
“我不。”顾周周挨着周星言躺下:“我就要和星言睡。”
“那你最好给我好好睡!”乔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别再说一些有的没的。”
说完后,她又看向周星言,温声道:“星言,好好休息,晚安。”
顾周周被她这一声晚安搞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乔娜,我就说你双标吧,对我就是最好给我好好睡,对着星言,就是晚安,什么人嘛!”
乔娜刚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儿,闻言回过头:“知道为什么吗?”
顾周周:“为什么?”
“因为你……”乔娜嘲讽一笑:“不是周星言。”
顾周周:“……”
乔娜走后,周星言关上了卧室灯。
一片寂静中,顾周周再次开口:“星言,反正我还是希望你能鼓起勇气,拿出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你告他,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更是为这个社会铲除一个败类,一个罪人,也间接保护了其他女性。”
黑暗中,周星言闭着的眼皮动了动:“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睡觉吧!”
*
周星言说她要好好想想,与此同时,傅涔也在想。
乔娜的话不断回荡在耳边,让他不得不从另一个方面去考虑问题。
为了所谓的公道,把人一个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揭露在众人面前,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皮肉,难道不是自私吗?
傅涔之前不是没遇到过有当事人撤案不打官司的案件,他们撤消的理由千奇百怪,最后都能总结出一句话。
没必要,麻烦。
那个时候,傅涔总会劝他们继续下去,要相信司法。
可是现在,自己身份一变,变成了受害者家属,他突然做不到当初那么果断了。
如果要立案起诉,周星言不可避免要再去几次警局,要被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案底经过,要在法庭上,阐述受伤害的过程,这对她来说,将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自己明明都快要忘掉的事情,突然又要让她想起。
傅涔曾说,自己在知道这件事后,不愿意提起,就是怕说出来让周星言伤心恐惧,可是现在,他让她对此提起诉讼,不也是一种伤害吗?
傅涔整整想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得知情况的刘浩一脸震惊:“你真决定好了?”
他想不明白傅涔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决定:“这不是让罪犯逍遥法外吗?傅涔,你可是律师啊!这你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傅涔沉声道:“我是律师没错,但是现在我是以星言男朋友的身份来考虑这件事。”
刘浩:“所以你考虑的结果就是放过那个人渣?”
傅涔苦笑一下:“不是放过他,是放过星言。”
刘浩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傅涔半靠在沙发上:“以前我也不懂,为什么有些受害者遇到这种事情那么惧怕打官司,甚至连报警都不敢,直到我把自己的身份转换了一下,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女人,我也被人这样欺负,我才明白,那种心理上的恐惧和无助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时间或许可以抹平伤口,可好了的疤会一直留在哪儿,怎么也消不掉,她们用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来减轻伤口的疼痛,让它好不容易愈合,可我又自私自利地用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理由去挑开她们的伤口,让她们再一次去感受那个疼痛,你觉得合适吗?”
“我……”刘浩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傅涔无奈地笑笑:“就这样吧!”
作为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都不追究,刘浩这个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和顾周周在北城一共玩了四天,回去的时候乔娜没空,傅涔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
周星言坐在副驾驶跟着一起,把人送到之后,傅涔又开车去律所拿资料,到了楼下,他让周星言在车上等着,自己上去,刚推开车门,周星言忽然开口:“傅涔,我想好了,我要起诉。”
傅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认真的。”
周星言郑重地点点头:“嗯。”
车门又被关上,寂静的车厢里,傅涔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或许是顾周周的话把她给点醒了吧。
解决恐惧的办法是直面恐惧,而不是躲避,这样那个坎儿一辈子都过不去。
又或许是,在网上看了些心里鸡汤,如果不让罪犯得到惩罚,那么将会有下一个受害者继续出现。
无论是哪个原因,周星言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次。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周星言扯了扯嘴角:“如果非要说出个原因,就当我心里不甘吧!”
她不甘自己一个人陷在过去出不来,她要让那个把她拉下地狱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和她一样痛苦。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但傅涔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既然你一定决定好了,那就去做。”
周星言抿唇一笑,看向傅涔:“你能做我的律师吗?”
“恐怕不行。”傅涔面露难色。
“???”周周言:“为什么?”
傅涔解释:“这是刑事案件,以我和你的关系,我得回避。”
“这样啊!”周星言垂眸,移开目光。
不能给周星言当代理律师,傅涔心里也很难受:“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个信的过的人。”
周星言:“能找一个女律师吗?”
虽然做出了起诉这么重大的决定,但她心里其实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儿。
尤其是男人。
傅涔想了想:“那我安排周婷来负责,你和她接触过,她人还不错。而且,就算我不能做你的律师,我也会一直跟进。”
他擡手将周星言抱住,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闻言,周星言搂着傅涔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上扬:“好。”
*
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以及对周星言的伤害,所有的行动都是悄悄进行,整个律所,除了傅涔和周婷两位要经手的律师外,没人知道。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在傅涔和周婷不知第几次一起出差去云充的时候,终于引起了许嘉清的怀疑。
一天下午,傅涔正好从外面回律所,前脚刚进办公室,许嘉清后脚就跟了进来:“你最近和周婷在搞什么鬼?”
傅涔放下皮包,坐在办公桌前:“正常工作,能有什么鬼?”
许嘉清:“工作你们出差去云充?”
傅涔皱眉,许嘉清继续道:“别瞒我,我看见了周婷的出差报销单,里面有云充那边宾馆的住宿发票。”
“接了那边一个代理案件。”傅涔含糊其辞。
“云充那么远的地方能有什么案子?”许嘉清:“那边又不是没有律师,非得大老远来北城找。”
他想起什么:“周妹妹老家是云充的吧?”
傅涔:“……”
刚想找借口说他记错了,许嘉清又开口了:“别想撒谎啊,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请假陪她回老家,说的就是回云充。”
“你很闲嘛?”傅涔面露不悦,擡起眼皮看向许嘉清:“闲就出去找点案源。”
许嘉清没走,双手撑在办公桌前:“傅涔,我也是律所的合伙人,按照规定,这律所里所有律师经手的每一个案件,我都有权知道。”
傅涔当然知道这个规定,因为这是避免有的律师私自在外接一些案子造成一些不良影响和不好的伤害,所以律所所有案子合伙人都要得知情况。
可是这个当事人是周星言,又是那种案件,傅涔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虽然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少,可是再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对她多一份保护。
傅涔不说话,许嘉清生气地咬了咬牙:“不说是吧,那我直接去问周婷,问问你俩到底在想做什么!”
许嘉清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傅涔突然叫住了他:“嘉清!”
许嘉清回过头。
事到如今,傅涔也不好继续瞒着许嘉清了:“星言那边有个案子,周婷现在是她的代理律师。”
许嘉清一愣:“当事人是谁?周妹妹还是她什么朋友?”
傅涔:“她本人。”
许嘉清顿住。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有段时间没回去住了,周星言怎么就需要用到了律师了。
他仔细想了一下,好奇地问:“周婷现在接的最多的是刑事案件,周妹妹遇到什么事了?需要用到刑事律师。”
傅涔心疼地垂下眸,声如蚊呐:“强/奸案。”
“强……强/奸!”许嘉清震惊地瞪大眼睛:“周妹妹她?”
“嗯。”傅涔点点头:“所以我不想说。”
许嘉清:“什么时候的事儿?”
傅涔沉默不语,脸色闪过一抹痛色。
“行,我不问了。”许嘉清懂事地不再追问:“罗律和吴总哪儿,我帮你瞒着,如果实在瞒不住,你就让周婷别走律所的合同,当私活处理了,到时候就说是我安排的。”
傅涔摇摇头,沉声道:“不用,任何风险,我来承担。”
许嘉清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没彻底从震惊的消息中缓过来:“随你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事情被许嘉清知道之后,傅涔和周婷行事也不再偷偷摸摸。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案子,又远在云充,他俩不可避免的要来来回回多跑几次。
六月底的时候,周星言也跟着回去了一趟。
这次她作为受害者去派出所录了口供,结束出来之后,周婷还留在里面,不知在和警察说些什么。
傅涔带着她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坐着等,等了快半个小时,周星言终于出来了,脸色全是愁云。
刚一坐下,傅涔就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周婷叹了口气:“时间太久,已经过了诉讼期限,有些困难,而且我在调查的时候,我还发现一个很不利的证据。”
傅涔:“什么?”
周婷看向周星言,认真地问:“那件事后,你是不是收了钱?”
“我爸收过。”周星言想了想,如实说:“当时我报了警,警察找到我家里,我爸知道情况后嫌丢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就找到邱磊,收了对方一笔钱,拉着我道派出所说这是一场误会,撤了案。”
邱磊就是欺负周星言的人,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混子。
说完后,周星言也觉得这种行为不好,试探地问道:“这个会有影响吗?”
傅涔追问道:“具体收了多少?”
周星言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没和我说过。”
“这种私底下收钱撤案的,算是达成了和解。”傅涔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不过强/奸案属于公诉案件,追不追责,不是受害者说了算,只要犯罪事实成立,就能审查起诉,周婷,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对我们应该不是不利证据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周婷依旧看着周星言:“周星言,你既然选择了我作为你的代理律师,那么就应该无条件的信任我,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
虽然周星言之前和她接触时,觉得周婷这个姑娘挺有亲和力,可现在,面对工作,她一严肃起来,身上的压迫感也让人无法喘息。
周星言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我没有隐瞒,我能想起来的全部都告诉你了。”
“好。”周婷点点头,严肃道:“那我再问你一次,这件事情发生后,你有没有收过钱?”
“不是指你父亲为了撤案收的钱,而是你本人在事后有没有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