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
邵宴清的视线炙热,仿佛只要她点头,就会立刻高兴地尖叫。
许嘉无法回避他的目光,张了张口,轻声说:“嗯,是我亲手做的。”
邵宴清眼睛一亮,摇晃地坐起身,手还在发颤,又是眼巴巴地问:“张准有尝过你做的料理吗,你应该没理由给他做饭吧。”
邵宴清的语气里满怀期待,像是只等待投喂的巨型犬,如果他身后的尾巴能现形,大概此刻也是在一个劲地摇晃。
“既然清醒了,就去隔壁住吧。”
许嘉没理会邵宴清的问题,“你的行李就在旁边,走时别忘记拿。”
邵宴清:“许嘉……”
“张准是我的男朋友。”
许嘉烦躁地强调,“我没有必要每件事都给你报告!”
话落,周遭顿时安静。
邵宴清的眸光逐渐暗淡,唇角僵住,是连笑也不笑了:“嗯。”
胸口像有郁气堆结,许嘉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药给你,餐后半小时服用。”
说完就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屋内分明有两个人在,却听不见丝毫的谈说声。
许嘉滑动着屏幕,将推进的进度条又倒回来,重复的片段看了一次又一次,可笔尖仍无法落下一个字来。
‘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许嘉忍不住想,几经兜转的视线再次落回邵宴清身上。
邵宴清裹着毯子,双手哆哆嗦嗦地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他始终没擡头,腰身以别扭地姿态佝偻着,像是只缩坐在矮小板凳上的熊。
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许嘉移开目光,握笔的手抵着唇,遮掩失态般地思考:‘邵宴清现在是病人,还是不要和他计较了。’
正想着,桌边的手机忽而震动。
许嘉拿起来,来电显示上是张准的名字。
“怎么了?”
许嘉问。
张准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下午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一直都没有接。”
许嘉愣了愣:“啊……当时有事在忙,所以没能听见铃声。”抿唇,轻声说,“抱歉。”
“没关系。”
张准又问,“那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许嘉:“嗯。”
张准松了口气:“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先和我报备。女生独居在外本就不安全,别再让我担忧。”
张准的语气格外真诚,显然是全心全意地记挂着她。
许嘉扬唇,眉宇间神情温柔:“我知道了。”
张准:“你现在一个人吗。”
许嘉握住电话的手顿住:“……嗯,我正在准备晚餐。”
“那就好。”
张准终于笑了,低语,“许嘉,我很想你。”
许嘉又附和两句,张准才结束通话,临了还不忘叮嘱她要早些休息。
“喂。”
邵宴清哼哼,不冷不热地问,“张准多大了?”
许嘉随口回答:“二十九。”
邵宴清勾唇,皮笑肉不笑:“他原来比我大一岁啊。”
许嘉侧目,投以询问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邵宴清眯起眼,缓而开口:“安全感这么低,我还以为他没断奶呢。”
许嘉:“……邵宴清!”
邵宴清将药咽进肚,又被苦得直皱眉:“时候不早,我也该回隔壁住了。”扬唇,是笑着说,“许嘉,晚安。”
邵宴清想要故作潇洒地离开,话出口就是一阵咳嗽。他摇摇晃晃地弯腰,将行李包背上肩膀,手扶着墙,一副颓然无力的模样。
“等下。”
许嘉开口。
邵宴清攸地驻足,欣喜地看向她。
许嘉伸出手:“钥匙给你。”
许嘉的掌心依旧娇小,无名指却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
邵宴清忽而一阵心酸,喉间翻涌的苦封住唇舌,他颤抖地接过那冰凉细小的物件,而再没有言语的力气。
新的住处就在许嘉对门,楼道的间隔很短,不用两步就能抵达她所在的位置。
距离分明比往常更近,可邵宴清仍觉得不满足,磨磨唧唧得,半晌也没打开那扇铁质的门。
许嘉看向他的背影,指尖揉捏着口袋里的糖,皱了皱眉,索性道:“呐,给你。”
邵宴清回头,眸间印出皱巴巴的糖纸,怔住:“……草莓软糖?”
“去超市的时候拿错了。”
许嘉将糖丢进邵宴清怀里,“反正扔掉也是浪费,不如送给你了。”话落时转身,‘砰’地关了门,“那就先这样,你早点休息。”
许嘉的身影消失,走廊处的感应灯由亮转暗。
邵宴清的手指缓而收拢,用力地攥住糖果。
直到包装纸的折角刺痛掌心,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低头,轻轻地痴痴地笑了。
有风来,吹动窗外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