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
毕业典礼后,南溪村小学迎来平静的暑假。
许嘉再次搜索姜珊的名字,却依旧没找到新的消息,指尖磨搓着键盘,终是敲下‘邵氏’的名号。
透灰的圈转过一周,屏幕上显示着配图的新闻。
《邵氏掌门病情恶化,接班人选另有安排?》
加粗的黑体字旁,是邵宴清与邵平南的合照。两人皆面带笑容,表情看似温和礼貌,眼中神色却晦暗不明。
许嘉垂眼,浅棕的瞳孔中印出邵宴清的脸,细眉稍许蹙起。
邵宴清比记忆里削瘦许多,目光凌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感。他的眸间似有疲惫,看上去过得并不如意。
许嘉看着他,良久才合上电脑。
本以为见到邵宴清的颓态,沉郁的心情就会有所缓解。
“可是为什么......”
许嘉缓而低头,交叠成拳的手支撑着额间,喃喃,“我为什么还会感到难过。”
喜欢的舞剧已经看了十几遍,甚至音乐刚响起,脑海中就会浮现对应的画面。
至从见过姜珊的幻影,这屋子就不再她的避风港,每逢深夜,总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许嘉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恰时,阳光攸地刺入眸中。
她皱眉,本能地别开眼,可没出片刻,又忍不住地望向窗外。
云随着风的方向移动,天空仿佛是被洗过,蓝得像是藏在海底的宝石。
‘必须要出去走一走。’
许嘉深呼吸,尽可能地打足精神。
医生说,不能长时间依赖药物。她必须要靠自己,走出过去的阴霾。
天气实在燥热,原先飘逸的长发反倒成为负担。
许嘉将遮阳伞装入包里,伸手,指尖落于铁制的门把,深呼吸,鼓足勇气才推开门。
幽暗的走廊格外安静,能听见机箱运转发出的嗡鸣。
居民楼外有成洼的空调积水,角落边沿能看见霉斑与泛起的墙皮。
许嘉走向阴影区,本能地躲避着旁者的视线。
她撑着伞,走一公里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坐204路,到镇中心的商业街下车。
商场分明与村小学共属同个区域,可两者却有着天差地别。
山村里的孩子永远想象不出商业街的繁华,而来此旅游的过客们也不会知晓高山中的辛苦。
商场内,播放着熟悉的音乐。
许嘉站在货柜前,看着那两瓶互相依偎的香氛,握住包带的手稍许用力。
身旁,两名售货员正在低声交谈着,说刚才有位身材高挑的男人来这里问路,长相英俊,穿西装又戴名表,好像是某个电视剧的演员。
“你好。”
许嘉打断她们的对话,敲了敲最里侧的玻璃瓶,“我要这款香水。”
女人条件反射似地笑了,直夸她品味好,一眼就能挑中新出的联名款:“稍等一会,我这就给您包好。”
两瓶紧挨着的香水依旧立于原处,木质调的沉稳恰与柔和的花香交融。
许嘉垂眼,内心再没有丝毫的起伏,她想,她终于能舍弃那可悲又渺小的占有欲了。
手里沉甸甸得,心情却十分轻松。
许嘉迈出柜台后,忽而有种重生的感觉,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恰时,铃声响起,是张准打来的电话:“你在哪。”
许嘉回答完具体的地点。
张准又说:“擡头看。”
许嘉的视线越过大理石砖面,沿着光的方向朝原处望,眸子恍然一怔。
张准穿着白色体恤配牛仔短裤,踩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远远地看去,像是刚晨练完的大爷。
他身旁还站有位顶着西瓜头的男孩,左手握着棒冰,右手捏着糖葫芦,正吃得不亦乐乎。
许嘉张了张口,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先挂电话,小跑过去,问:“张校长,你怎么在这里?”
那小孩看一眼张准,好奇地问:“叔,那位漂亮姐姐不是你女朋友啊。”
张准推他:“吃棒冰去,少说话。”
男孩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倒是当真没再开口了。
许嘉好奇地看他:“这是你的侄子?”
张准叹气:“嗯,我姐和姐夫都在上班,拜托我照看他两天。”说着,去揉男孩的脑袋,“整天就想着玩了,暑假作业连一个字也没动。”
男孩挥舞着糖葫芦,喊:“现在是暑假诶暑假!假期不要谈学习。”
许嘉忍不住掩唇笑。
男孩蹭地转过脸,一副找到同伴的模样:“看吧看吧,连漂亮姐姐都站在我这里。”噘起嘴,像是只吃食的仓鼠,“你也要学会识趣呀,张校长~”
张准的眉头松开又皱起,终是猛地拍向他肩膀。
男孩昂起头,耍宝似地嗷地叫了声,又一个劲地在原地蹦跶。
张准扶额,朝许嘉投以抱歉的笑,以手掩唇,低声说:“男孩这时候正是调皮的年纪。他闹随他闹,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嘉笑:“没关系,我都能理解。”
张准微怔:“啊......”沉吟着,瞥见她手里的纸袋,“你是来买香水的?”
许嘉下意识将手背于身后:“我只是随便逛逛,看见喜欢的就买了。”
张准轻嗯作答,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