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
“阿嚏—”
许嘉掩唇打喷嚏,指节搓揉鼻尖,刚要继续说话,张口却又是,“阿嚏!”
张准轻声问:“感冒了?”
许嘉将防晒服拉到最高,摇头:“可能只是着凉吧。”
张准皱眉,关切道:“办公室里还有两包板蓝根,我现在去给你拿。”说完,转身要走。
“诶。”
许嘉忙拉住他,“我没事的,别担心。”望向围在身旁的小脑袋们,略带歉意地笑,“还是先发礼物吧,大家都在等着。”
张准一怔,似乎才想起身处何地。
孩子们却一窝蜂地围上来,吵着闹着去拽张准的衣角:“张老师,说好的礼物呢!”
“礼物,礼物!毕业礼物!”
“还有奖状,我好不容易才考得第三名!”
“老师,别再发呆啦。张,老,师!”
大家都闹哄哄得,像是要与夏蝉比个高低,声音一次喊得比一次响。
张准遭到孩子们‘围剿’,竟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小臂擡起又落,总是手足无措地看向许嘉,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别笑啦,快来帮忙。”
许嘉这才擡手,拳头抵着唇:“咳!”
一声落地,瞬间吸引周遭人的视线。孩子们找到新的目标,像奔着母亲的雏鸟似地朝许嘉跑来:“许老师!”
许嘉拎起两只巨大的纸袋,刚挺直腰,就被撞得一踉跄,笑:“别着急,人人有份。”
南桑村地处偏僻,学校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外出工作时,就只有爷爷奶奶陪在身边。
长辈年纪大,本就不易接受新鲜事务的他们,更难以理解什么商场啊游乐园。
孩子的假期大都用来写作业,或者围在草坪里,玩些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可是尽管如此,比起鲜艳可口的玩具零食,他们依旧喜欢朴素耐用的本子和笔。
张准不知道跑哪去了,环顾两圈也找不到他。
许嘉将纸袋摆在靠墙的小桌上,给排好队的学生挨个送礼品。
文具是最先发完的,小孩举着练习册,互相看对方的封皮图案。
高年级的学生较为成熟,三两围坐在树荫下,边吃棒冰,边探讨着新出的题型。
许嘉抹了把汗,正要去拿棒冰,指尖朝左又朝右,偏是什么也没摸着。她正要转头看,恰时,有阴影落至面前。
“着凉就少吃冰的。”
张准将水杯递去,严肃道,“要先照顾好身体。”
许嘉忽然有种被训话的感觉,怔了怔,才听话地接过水杯:“我不想吃药。”垂眼,短甲拨弄着翘边的贴纸,“好苦,我不喜欢。”
“不是药。”
张准一本正经地说,“是姜茶。”
许嘉祈求似地望向他。
张准依旧面不改色,板着脸,好似非得看她喝下去才好。
这也太倔了......
许嘉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叹了口气,任命地打开盖子,凑近闻,险些又要打喷嚏,嘟囔:“好浓的姜味,原来真不是板蓝根啊。”
张准没吭声,腰挺得笔直,任由汗珠沾湿领口,照旧一动也不动。
天很热,被生姜水浸染的胃部开始灼烧。
许嘉打量着张准因燥热而涨红的脸,唇角轻颤着,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与周遭的欢悦相比,张准木讷得有些可爱了,他像是被丢在鸭群中的巨型玩偶,存在感强却没有威慑力。
许嘉忍不住逗他:“张校长的办公室还有姜茶嘛。”
张准耳尖更红,昂起头,宣誓似地说:“我借了学校的厨房。”喉结滚了滚,稍许弯腰,凑近许嘉的身边问,“口味如何。”
张准的眼中满是期待,眉宇间仿佛只写着三个字‘表扬我’,却紧抿着唇,装出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邵宴清的影子,彻底成为独立的存在。
许嘉记得,那天两人喝完酒,是张准替她打扫着屋子。
她当时有些醉了,抱腿坐在沙发旁,脑袋越埋越低,临睡前,只听见一声模糊的‘我先走了’,就彻底失去意识。
隔日,她看见的是整洁的房间,以及摆在冰箱里的早餐。
张准这个人细心而踏实,做事认真,待人体贴,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许嘉缓而垂眼,用力地握紧水杯。
如果没有遇见邵宴清,她大概就会过这种普通又平凡的生活吧。她应该感谢张准,对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了无条件的善意。
“张准。”
许嘉轻声说,握住水杯的手在发颤,“谢谢你。”
张准一愣,张了张口:“啊,这个,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一群低年级的孩子就跑过来。
豆丁们纷纷仰起脸,先瞧着低头不语的许嘉,又看向面红耳赤的张准:“啊......张老师把许老师惹哭了诶。”
张准急:“喂,乱说什么啊,我没有!”
小孩A说:“男孩子要用于承认错误!”
小孩B也嚷:“是啊,张老师。你赶紧给许老师道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