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骤然爆发出尖叫:“啊!”
伴随尖叫的是剧烈的呕吐声。饭堂里,正在吃饭的几名孩子打翻了饭盒,伏在餐桌旁口吐白沫与残渣。
“来了,来了。”周寻音用帕子擦拭后脖子的汗,“我说这个现场怎么能安静这么久,原来在这里等着。”
焦棠先观察齐铎神色,没有呕吐迹象,她起身随黄主任去查看几个孩子的情形。走过去时候,几名孩子已经从餐桌离开,一个个憋着嘴,捂住胸口,揉着脑袋,喘着粗气,可怜巴巴看向焦棠。
焦棠与四个人登时对上眼,其他人不说,其中一个小女孩琥珀色眼睛没有光,活似一对木珠子,这不是石竹是谁?
石竹绕着她转了一圈,又指着自己,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傀儡也变身了。”
“这场针对的是魂体,不是躯壳。”焦棠比她略高一点,掀开她白色的毛毡帽,里面匍匐着一只雪白小兽,体型比猫小,耳朵耷拉,脑袋硕大。
焦棠戳了戳雪兽的身子,石竹哎呀叫了一声:“你别戳我脑袋。”
焦棠明白过来这是蛊心幻化成大脑的形态,于是将毛毡帽严严实实盖回去。
其余人自然看见石竹脑袋,头发垂到肩膀处,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咧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说:“我,肖长渊。”
短头发的女孩面黄肌瘦,纳闷说:“途灵。”
年纪较大,戴眼镜的女孩,站在三人背后,说:“钟器。”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圆珠笔,说:“我记忆不好。你们把手伸过来。”
黄主任赶紧过来阻止:“小钟,你不能总是在别人身上乱涂乱画。”随后,他转过脸来,痛惜道:“小钟的双亲是在送她去画画的路上遇害的,从那个时候起,这孩子就得了在皮肤上乱涂乱画的习惯,她下手没有轻重,有时候会伤到自己。所以我们都不准她拿圆珠笔这种硬材质的文具。”
钟器瞥他,老老实实说:“我保证不伤害他们。”
焦棠知道钟器是要做记号,便将她笔收了,递出一盒丙烯混合辰砂的颜料和一根毛笔,说:“用这个画衣服上,好用不掉色。”
钟器依言接了毛笔和辰砂,除去周寻音,她在六人衣服上写上号码,一边对黄主任说:“你千万别拦我。我心情很差,时间也很赶。”
“小孩子画画玩玩,不碍事。”周寻音笑着拉住黄主任的手。
几人做完记号,各自检查了随身空间以及武器,又都拥到齐铎身前去。
肖长渊将齐铎周身摸了一遍,摇头:“没有藏线索,也没有鬼化痕迹,更重要的是,没有随身空间。”
齐铎的随身空间是一枚智能手表,如今不在身上,或许恰好说明了这副身体是货真价实的NPC。
“不管他在哪里,我们先从这里离开。”焦棠紧紧牵起齐铎的手,他果然不反抗,自然随她迈开脚。
周寻音在前面催促黄主任将流程走完。黄主任惊讶看四个小孩,说:“你们跟着去干什么?”
途灵:“看热闹。”
石竹:“舍不得。”
“舍不得就都不要走。”忽然从后面传来阴恻恻一道童音,众人回头,角落里站起来一个穿睡衣的男孩,他长了一头枯黄卷发,嘴角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黄主任:“小涂……”
他刚喊完名字,外边轰隆隆两声巨响,黄主任跺脚,指着他,十分头疼:“你你你,又是你。”
周寻音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黄主任说,听这声音,肯定是小涂这位小朋友又用兔子骨头卡死门锁了。只有找到后门的备用钥匙今晚才能从救助中心出去,否则只能困到天亮。
周寻音说没关系,门走不了,可以破门。
黄主任说不行,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一旦强行破坏导致变形就会触发高压电和报警器,那个电压能电死一头熊。
周寻音提议门走不了,那就走墙。
黄主任啊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墙也走不了,因为墙高二十米,没有攀爬的梯子和绳索谁都过不去。
周寻音苦笑说:“黄主任你该不会故意困我们在这儿吧?”身为玩家,区区二十米高墙能拦住他们吗?
黄主任擦擦汗说:“救助中心自成立以来就受许多人监视,你以为那些高墙是防里面的人,不是,那是防外面来寻仇的。孩子们有些见过歹徒的脸或者听过他们的名字、说话的内容,现在受了刺激想不起来,万一哪天想起来了呢?所以墙绝对不能走,走了就要被追查,还可能碰上守在墙边的坏人。”
周寻音一听,朝其他队友肃然道:“夜长梦多,今晚待在这里一定要出事了。”
“来都来了,有什么事我先担着。”焦棠又用她的t话劝慰回去,然后朝黄主任问:“后门钥匙在哪里?该不会不见了吧?”
“这……”黄主任偷偷瞪涂小子,嗫嚅:“确实不见了,今天一整天我们都在找,也是被小涂藏起来了。”
他歉然转过身解释:“小涂的爸爸是在自家经营的工厂里遇害的,凶手跟他爸周旋时候,他爸将小涂锁在仓库里,叮嘱他锁在里面才安全,千万别出去。这不,到现在这孩子都觉得要把门都锁起来,钥匙藏起来才安全。怎么疏导都没用。”
“这次钥匙不是我藏的。”角落里响起玩笑似的反驳,小涂摸摸嘴角的疤,笑着回忆:“钥匙是自己不见的。咻咻咻,消失了。神奇吧?”
“能不能麻烦你咻咻咻把钥匙变回来?”石竹揪住他的后衣领,摇晃他。
“幼稚。”小涂挥开她的手臂,“我吃饱了,回去睡觉了。”说完不顾黄主任愤怒无奈的眼神,踱出饭堂。
黄主任立刻招手喊穿素白制服的护工:“你去看着他,不能总让他一个人锁在宿舍里。”
护工五十好几,腿脚不便利,拖着腿跑出去,刚跑到门口唉哟往前跌,黄主任一肚子气,跑过去喊:“这一天能不能都省点事。谁在门口放这么大的铁块,存心摔死人吧?”
忽然,他身子猛地折后,大叫一声“啊”!
焦棠拉紧齐铎的手,飞奔过去。周寻音扶住黄主任,几人朝外看,那名护工结结实实摔死在地板上,后脖子裹了一圈沉重的金属溶液,眼见已经凝固了。
“上面。”焦棠出声提醒。众人随她擡头,粉蓝相间的天花板上垂满液态金属滴,下雨般往下坠落,落到地板上很快就抱团凝成一块。
“这也有。”钟器在后面,指着饭堂头顶的天花板,那儿凝结了成团的金属霜,也即将“沦陷”。
焦棠立即喊:“去外面。”
外面忽然涌进来三名护工,打着伞,伞面被金属熔断,几人的头皮上落了烫伤的口子,哭着喊痛。
“外面也不安全。”肖长渊跑去看窗外,噼里啪啦的金属滴将玻璃砸碎。他伸手去接,他的能力使他一定程度能耐高温,纵然如此,他还是嘶嘶地甩掌心,喊:“真烫。”
这阵金属液态雨突如其来,焦棠一时没弄清楚到底是素短他们设下的埋伏,还是剧情固定的陷阱。不过有这个时间猜测,不如留着时间找出路。
偏偏这个时候木头人似的齐铎猛然挣开焦棠的手,赴死般跑进金属雨中。焦棠心头一突,人与一张黄符同时飘出去。
符是景舆灵云符,一时之间在她和齐铎头上张开灵云状舆盖,挡开金属熔滴。幸而符文失效前,齐铎已经奔上楼,停在一处房前。
二楼天花板也是凝结金属霜,即将滚落。焦棠心弦紧绷,看着齐铎拖动躺在图书室门口的女人,这人焦棠认得,是在车前面捞起齐铎的护工,如今耳鼻口全被金属灌入,死于非命。
屋里金属溶液泛滥,凝住了这名女护工的双脚,齐铎人小力气也小,无论如何都拖不动。焦棠皱了皱眉,上前去帮忙,不可避免那双腿是要保不住的,场面过于残忍,焦棠拉了两下,松手转而去拉齐铎。
其余人上前来,周寻音喊他:“别拉了。马上这里也要遭殃。”
话听没听见进去不好说,但齐铎木然的一张脸突然垮下,无声地哭了,他不拉了,抱住护工的脸,给她清理口鼻的金属。那东西凝固了就根本抠不动,现在抠下来也毫无意义。
石竹叹息说:“齐铎是不是以为这是他妈妈?”
一滴金属雨落下,砸在焦棠掌心,掌心之上有黄符,掌心之下齐铎微擡小脸,茫然不知所措。
周寻音说:“把人弄走吧。”说完,一把扛起齐铎的腰,将人摔到肩膀上,摔完发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问焦棠:“现在去哪里?”
替焦棠回答的是肖长渊,他顶着苍白的脸,气有些不顺,说:“我我我……我好像记得后门钥匙长什么样子。”
“你藏起来钥匙?”石竹不可置信地大叫。
肖长渊无辜喊:“当然不是,我突然间记起来的,一定是这幅身体原本的记忆。”
“长什么样子?”周寻音赶紧扯肩膀,让他对躲在桌下的黄主任说话。
肖长渊用两指比划长度,急急回答:“大概十厘米,下边记不太清,但钥匙上边的环有一圈波浪纹,还有T2的刻印。”
黄主任惊慌失色,说:“这是第一把后门钥匙,后来都换过几批了。怎么你还记得这个?”
焦棠反问:“几批钥匙都能开门?”
“那倒确实是。你说的那把是被一个小孩冲进马桶冲走了。”黄主任从桌子下爬出来。
“你带路,我给你打掩护。”肖长渊人小胆大,跳到黄主任后背上,两三下撑起钛合金的太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