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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2 / 2)

张渊连连点头:“成,现在就去。”

顾不言这才放开了他。

末了扔下一句:“你若敢失信,无论你躲到哪里,我定然能顺利取走你的性命。”

张渊劫后余生,舒了口气:“不言兄无须提醒,咱家知道你的本事。”说完进屋更衣,坐着马车入了宫。

顾不言目送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言。

小六子心怀担忧:“大人,万一张渊言而无信怎么办?”

顾不言看着黑暗中的虚空,暗暗握拳:“咱们先去宫门口等。”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了天亮。

又从天亮等到了当日的午时。

宫门早已大开,但仍然不见金毋意出来的身影。

顾不言望眼欲穿,却也逐渐心冷。

过了午时,他冷声吩咐小六子:“驾车回府。”

小六子心下惶惶,却也不敢多问,立即挥鞭赶车,驶向顾府。

回府后,顾不言径直去找冯氏。

一见面便双膝跪地,郑重地唤了声“母亲”。

冯氏立即上前去扶,“大清早的,子仁何故如此?”

又问:“你可打探到了毋意的消息?”

为了等金毋意的消息,她亦是一夜未眠。

顾不言执意跪在地上。

垂首认错:“孩儿背着母亲……做过许多事。”

冯氏兀地胸口一紧:“你都做了何事?”

顾不言深吸一口气,继而娓娓道来。

从数年前调查蓝色杜鹃花开始,到发现金家案的可疑,再到上官祁、许定坤,最后到皇帝是双生子、到知晓父亲才是肇事人。

他说:“母亲,如今皇帝怕是不顶事了,皇后已借东厂之势控制住皇宫,召毋意进宫,许是意欲去母留子,继而用这个孩子来控制住整个朝廷、整个周国,孩儿必须进宫救人。”

冯氏气息发颤,久久未言。

她一把年纪,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但眼下的局势仍让她始料未及。

她满以为自己的夫婿是受害者,没成想竟是肇事人。

她满以为宫里那位疯了的太后只是生性冷漠,没成想竟可以为了权势手刃德妃。

她更以为儿子无官一身轻,可以安心在家娶妻生子了,她也可以安心地在家做祖奶奶了,没成想,事情竟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她好似瞬间苍老了,连背也弯下去。

她问:“子仁……打算如何救人?”

他看着满面沧桑的母亲,郑重回:“孩儿想——起事!”

她似早就想到了,长叹一声,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她问:“你有多大把握?”

他回:“六七成。”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上前,执意将他扶起来,“子仁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母亲在家等着你带毋意回来。”

顾不言泪湿眼眶,道了声,“多谢母亲。”

一个时辰后,他往天空发出了信号弹,以及信鸽。

隐匿各处的顾家军看到了炸开的弹花,纷纷往京城的方向聚集。

太阳山的孤独苍也看到了炸开的弹花,他转身走进融洞,继而掀开一块不显眼的毡布,上百副亮闪闪的铠甲映入眼帘。

斧头帮的魏达收到信鸽,看完内容后走出屋子,大喝一声:“兄弟们,咱们进京助公子起事。”

一时群情激昂、呼声震天,众人整装列队,行往京城。

不过短短数日,顾不言便在城外聚集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小六子欣喜不已:“大人这下可放心了,有了这么多人,咱们定能顺利地救出少夫人。”

顾不言神色微敛:“咱们还需要争取一个人。”

小六子问:“争取谁?”

他回:“城防军统领,厉王。”

顾不言到达城防军营地时已是暮色时分。

厉王刚用完晚膳,见他进帐,出言调侃:“你小子过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本王也好出去迎一迎嘛。”

顾不言抱拳施礼,直接开口:“在下过来,是有求于王爷。”

厉王吩咐随侍赐座、赐茶。

随后屏退左右,语气意味深长:“你近段在城外聚集了不少人手,怕是正在筹谋大事吧?”

顾不言坦然回:“王爷慧眼,顾某此举实属无奈,还请王爷出手相助。”

厉王不屑问:“本王凭什么助你?”

他回:“凭王爷的一腔正义。”

厉王一声冷哼,“乱臣贼子,还妄谈‘正义’?”

顾不言伏身而跪,再次郑重地唤了声“王爷”。

厉王沉默半晌,继而起身在帐内踱步。

边走边说:“咱们之间倒是有些渊缘,若无本王,你那美人儿必定入宫为妃,若无你,本王也无从知晓那桩旧案的真相。”

他说着叹了口气:“如今冷家那两个孽子都不顶用了,至于谁能坐上那张龙椅,本王其实并不在乎。”

顾不言试探问:“厉王当真不愿出手相助么?”

厉王拒得干脆:“没错,本王不会助你。”

顿了顿,又说:“但本王也不会助任何人。”

顾不言胸口一松:“多谢厉王。”

厉王轻笑:“你小子今日过来,假意请本王出手相助,实际不就是想让本王后退一步谁也不助么!”

毕竟以他现有的数万人,对付东厂番役及宫中的羽林军,已是绰绰有余。

他再次道了声“厉王慧眼”。

厉王语重心长:“本王老了,成不了什么气侯啦,你小子若是命大,往后便努力开创一个盛世吧。”

他郑重地垂首应“是”。

当顾不言领着各路人马逼向皇宫时,金毋意正被蒋依依囚在露华殿的寝宫里。

殿中光线昏暗,在二人身上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蒋依依说:“妹妹该庆幸才对,自己的孩子能做皇帝,多好啊。”

又说:“往后我便与妹妹同享尊贵,同享江山。”

金毋意靠在矮榻上,神色漠然:“我不信姐姐没想到‘去母留子’。”

蒋依依微微一笑:“妹妹怎能将我想成这样的人?”

她反问:“那姐姐究竟是怎样的人?”

蒋依依一哽,无言以对。

二人沉沉对望。

她们相识日久,好似无话不谈,却也好似从未深交。

片刻后蒋依依开口:“我与妹妹皆父母双亡,且容貌相象,我曾经设想过,我们会不会是……有血脉关系的亲姐妹?”

金毋意不为所动:“亲不亲,又能如何?”

蒋依依回:“若是亲姐妹,咱们便都多了一个亲人。”

金毋意不屑:“如此居心叵测的亲人,不要也罢。”

蒋依依顿了顿,眸中溢出几许戾气:“妹妹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个居心叵测的人。”

她舒了口气,娓娓道来:“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块玉佩的主人是当今皇上,毕竟玉佩上的‘冷’字乃皇姓,毕竟我因了那块玉佩而频遭追杀,要想化险为夷,要想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我必须要找机会面见皇上、从而获得皇上的欢心,可我一介平民,如何才能见到皇上呢?”

她说着笑了笑:“当日我第一次遇到妹妹,见妹妹不俗的谈吐,便知妹妹身份不简单,便想要通过妹妹结识宫里的贵人,再通过贵人见到皇上。”

金毋意嗤笑一声:“你倒是得偿所愿了。”

蒋依依坦然点头:“没错,我得偿所愿了。”

又说:“其实我还可以更早时间见到皇上,妹妹可记得顾大人向妹妹提亲那日,皇上也曾到过世安苑,那日我本想与妹妹一起去大门口的,但妹妹却说,多一个人出去便多一份危险,故尔,我才打了退堂鼓。”

金毋意忍不住嘲讽:“姐姐想要权势,却又不敢付出代价。”

“若能像今日这般知道权势的好,我那日便也鼓起勇气出去了,如此,我与承业便能早些时日相聚了。”

蒋依依说着行至矮榻旁,满脸得意地看着金毋意:“告诉妹妹一个消息,昨夜冷不归已经咽气了,眼下躺在承明殿龙榻上的人乃是一具尸首,这个消息肯定瞒不了多久的,故尔,妹妹怕是要提前生产了,届时皇帝下葬、皇子登基,时间上刚刚好。”

金毋意捂着自己的肚子,死死盯着她:“其实自始至终我也未曾多相信你,只是没想到,你为了权势竟可以走到这一步。”

又说:“宫里宫外这么多双眼睛,你不会得逞的。”

“我会不会得逞,走着瞧便是。”

蒋依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而转身出殿,吩咐张渊:“可以给她服用催产药了。”

张渊有些不踏实:“娘娘,万一产下的是女娃……该当如何?”

蒋依依神色笃定:“即便是女娃,咱们也将其当成男娃来养,谁还敢扒皇子的裤子不成?”

张渊垂首应“是”,朝一旁的嬷嬷扬了扬手。

嬷嬷急忙端了催产药进殿。

蒋依依瞟了一眼嬷嬷的背影,低声吩咐:“届时这殿中所有仆从,不留一个活口。”

张渊又应了声“是”。

金毋意被迫服下了催产药。

不过片刻,便感觉腹部一阵阵发痛。

痛得她满头大汗、意识迷离。

她想,绝不能让孩子落到蒋依依手里,可是如何是好呢?

她想,顾不言一定会想办法进宫吧?会来救她和孩子吧?

此时顾不言正兵分几路杀进了皇宫。

他们接连拿下几道宫门,并顺利击杀了大部分东厂番役及羽林军,直抵承明殿旁的露华殿。

张渊正守在露华殿外。

一番役慌慌张张来报:“厂督不好了,顾不言杀进来了。”

张渊急忙吩咐:“快让人去截住他们。”

番役回:“咱……咱们的人已死了大半。”

“已死了大半?”张渊满面惊惶,后背骇出一身冷汗。

怔愣了片刻,他转头进殿找蒋依依。

蒋依依正守在产房外等着孩子出生。

见他进来,朝他扬手:“快出去,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别来掺合。”

张渊抹了把头上的汗:“娘娘,不好了,顾不言杀进宫了。”

蒋依依满脸不屑:“怕他做甚,待孩子出生,咱们便能稳住局势。”

“但咱们没有人了。”

蒋依依一怔:“你不是有东厂么,不是还有羽林军么?”

张渊嗫嚅着:“已……已被杀了大半。”

蒋依依的面色一白,“一帮废物。”

随即沉声开口:“有我这妹妹与顾家子嗣作质,他顾不言又能将我们如何?”

张渊气息发紧,他可深知顾不言的本事。

“娘娘,顾不言人多势众,咱们拖着一个产妇和一个婴儿,定然是跑不脱的,娘娘,咱们现在赶紧逃吧。”

蒋依依转头往产房内生产的金毋意瞟了一眼。

仍是满面不甘:“不行,都到这一步了,眼看着一切都到手了,本宫不能这么轻易离开。”

张渊苦劝,“娘娘,咱们哪怕捏有皇子,但若手头没军队,一样是成不了事啊。”

蒋依依咬了咬唇:“但本宫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小小的顾不言,能将本宫如何?”

张渊几乎落下泪来:“娘娘啊,难道您忘了,是您杀了皇上啊,届时朝上朝下谁能放过您?”

蒋依依猛然怔住。

继而仍是摇头:“本宫不能走,不能走。”

“娘娘……”

“本宫要等孩子出生……要等着这个孩子……”

张渊兀地上前一步,伸掌击晕了蒋依依。

他道了句:“娘娘,您先忍一忍。”

随即抱起她,飞快从后门出了露华殿,又从宫墙处的狗洞子里逃了出去。

顾不言以最快速度找到了产房。

看着痛苦生产的金毋意,他心疼难抑,牢牢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往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苦。”

金毋意满头大汗,形容狼狈。

她一边生产,一边喃喃低语:“贫妾就知道……大人会来。”

又说:“咱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继而是一阵锥心的剧痛,继而是一个男孩嘹亮的啼哭。

那声啼哭有如初升的太阳,穿过雾霭、穿过乌云、穿过重重阻碍,跃上天际。

阳光普照,直抵万里江山。

男孩取名为临宇,没有姓。

出生第三日便被奉为周国第五代帝王。

随即,顾不言被声名显赫的厉王推举为摄政王,总领周国朝政。

随即,宫中颁发告示,皇后难产而亡,全国致哀。

两个月后摄政王下旨,平反顾家军,平反金家案。

三个月后,摄政王大婚。

大婚次月,摄政王妃进宫成为小帝王的教习嬷嬷,照顾其饮食起居。

数年后,有人在城门外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乞丐乞食。

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憔悴,细看之下,那女乞丐竟与摄政王妃相貌酷似,而那男乞丐也与当年显赫一时的东厂厂督长得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