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伏身施礼,蒋依依也急忙上前阻止,拉着她往殿内走:“总算是把妹妹盼来了。”
金毋意满腹疑惑:“姐姐究竟怎么了?”
说着还端详了蒋依依几眼:“几日不见,姐姐好似清减了?”
蒋依依拉着她坐上软榻,也端详了她几眼:“妹妹不也清减了么。”
她幽幽一叹:“我清减自是因为顾大人的事,姐姐清减又是因何?”
蒋依依叹了口气:“我与皇上……已多日不见了。”
她顿了顿,往殿外瞟了一眼:“承明殿不就在姐姐这旁边么,走出殿门便能与皇上打照面,怎会……多日不见?”
蒋依依的眸中隐隐闪出泪光,黯然摇头:“皇上早已不来露华殿,我去承明殿找他,也总是被羽林军拦在殿门外。”
金毋意不解:“皇上找了你那么多年,这重逢不过数日,怎的就开始……冷落你了?”
她又问:“莫非皇上有了新宠?”
蒋依依仍是摇头,“皇上并无新宠,亦不曾与宫中任何一位嫔妃亲近过。”
金毋意一头雾水:“那姐姐究竟在伤心什么?”
蒋依依用帕子拭泪,缓了缓,转而问:“妹妹回京后可否与那梦护卫碰过面?妹妹可知,他眼下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金毋意点头:“我与他今日便见过面。”
蒋依依神色一敛:“他可说了自己是如何被提拔的?”
金毋意想了想:“梦时说是因他救下过一位朝廷高官,那位高官赏识他,便将他推荐给了皇上,如此,他才接手北镇抚司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蒋依依的语气意味深长:“妹妹信吗?”
金毋意反问:“姐姐此话何意?”
“妹妹向来聪慧,不觉得梦护卫是在撒谎吗?”
金毋意顿住,半晌无言。
她自然对梦时的话有疑,毕竟一切都发生得太轻巧了些。
可她与梦时从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历经生死,她自是不愿相信他会骗她、自是不愿将他往坏处想。
她故作淡然地笑了笑:“梦时本性不坏,哪怕真撒了谎,应该也有他自己的苦衷,不知姐姐缘何提起这茬?”
“苦衷?”
蒋依依轻笑一声,眸中又闪出泪光来:“皇上深居宫中,梦护卫一介白衣,是何样的机缘将云泥之别的两人搅合在一起?”
“搅合”二字明显带有贬意,金毋意不禁来了气性儿:“姐姐今日特意唤妹妹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蒋依依一口饮尽小几上的茶水,咬了咬唇,这才将那日与皇帝见面的情形及突遇梦时的情形细细说来。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自此,皇上如同换了一个人,不只赦免了四方军,提拔了梦护卫,且还让梦护卫去捕杀城中传播‘双生子’言论的百姓。”
金毋意闻言兀地起身,面色徒然沉下来。
皇帝此前从未理会过那些传言,为何突然就痛下杀手了?
她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劲。
梦时自是知晓皇帝乃双生子的事实,城中的言论不就是她让他去传播的么?
梦时与皇帝乃云泥之别,二人相识除了有高官引荐,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皇帝在宫外。
毕竟以梦时当初的身份想要入宫难于登天。
可是皇帝又怎会在宫外呢?
除非是那个皇帝的双生子……
她猛然顿住,连气息也紧了几分。
蒋依依上前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
她亦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姐姐的意思,皇上……不是真皇上了。”
蒋依依吸了吸鼻子:“在我发现皇上异常的那日清晨,他们去过猎场,还杀了人……”
她语气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或许……真正的皇上已在那日被他们杀了。”
“他们”,即指现在这个皇帝,还指梦时。
金毋意兀地抽回自己的手,连气息也隐隐发颤,“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又说:“姐姐你信我,梦时不是这样的人。”
梦时与她一块儿长大。
无论是在金家后院还是在世安苑,他们彼此相依、彼此信赖。
他甚至说过:“小姐在、梦时在;小姐亡、梦时亡。”
他不过就是个少年,不过是性子急了些。
他又怎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毁天灭地的事情来?
蒋依依却再次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得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蒋依依眸中带泪,一字一顿:“是不是这样的人,得去查。你去宫外查,我在宫内查。”
金毋意眸中亦闪出泪光。
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从宫中出来,天色暗了几分。
阴沉的天幕好似一口大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金毋意木然地坐在马车里,心绪不宁,双拳久握不松。
思绪如滔天巨浪,在胸间翻滚不息。
若梦时当真用假皇帝替换了宫里的真皇帝,他便是有了从龙之功,便是要得到皇帝的赏赐。
故尔,皇帝将北镇抚司赐给了他?
但为何是北镇抚司而不是别的?
她记得梦时一直不喜顾不言,莫非不仅是不喜,且还恨他?
故尔才要想方设法夺走他曾拥有过的权力?
如此,顾不言的死会不会另有蹊跷?
会不会与四方军、与梦时,有什么关联?
她又想到梦时提到顾不言“已经死了”时笃定的语气,不禁猛然怔住。
一瞬间,她犹如掉入千年冰窟,心头涌过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