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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1 / 2)

终章

沧衡城迎来首位女城主。

关于她的传奇人生,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尤其是她母亲程赵氏,赵凝华红杏出墙之事最为人所津津乐道。

后来又有小道消息称,赵凝华并未与侍卫偷情,而是要谋夺城主之位。

后者说法愈发耐人寻味。

很难不让人去想,程曜弑父杀弟是赵凝华生前布下的局。

今日程曜登基。

程和却因通敌叛国要斩首于闹市。

一生一死。

地位颠倒。

已是春季,薄阳冷冷淡淡洒在身上,感受不到半分温暖,反倒愈发寒凉。

闹市中熙熙攘攘挤满百姓,朝刑场上跪着的人指指点点。从高台上往下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像是蚁群聚集。百姓们神色各异,窃窃私语,似是不敢相信,老城主唯一血脉就要断送于此。

“真要杀啊?程和可是老城主唯一男丁!”

“她连她爹都敢杀,你还担心她不会杀自己弟弟吗?何况不是亲生,同父异母而已,小妾生的孩子算个屁。”

“心狠手辣的妇人!弑父杀弟,看她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他们。”

“不是说她得到传说中仙鉴了吗?城主之位,权势在手,万万人之上,加上仙鉴加持。我要是她,我也这么做!”

……

那些话语或轻或重,飘入耳中。

十句话里八句在骂程曜冷血无情、弑父杀弟,一介女流竟与母亲一起,布下一个大局谋夺权位。

可那又怎么样呢?

程和跪在刑场上,身负沉重枷锁,背后插着亡命牌,上书:不忠不义、通敌叛国。

他擡头去看上空,眼泪不知不觉流下。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他出生以来就锦衣玉食长大,哪曾这样屈辱?甚至,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他在此时才后悔,从小就仗着父亲喜爱欺负他的阿姐……

阿姐还未习武之前,他便不喜她。耳濡目染下,更是惧怕憎恶这个处处比他优秀太多的阿姐。

父亲和姨娘不止一次拿他和阿姐做对比,也不止一次说过,程曜若是男儿身,必不会让他承位。

他原先不服气,终是在一次次比试中败下阵。

然后,开始自甘堕落,处处欺凌她。

冬日把她推下池塘。

托人往她军营里的饭菜下药。

程赵氏死后,更是不留余力给她造谣。

手段变本加厉。

刚开始,程曜会默默忍受,后来再大些,学会反抗。

可她一个女子,娘死爹不管,又能反抗到哪去?

若是反抗狠了,父亲便会把她抓起来,狠狠抽打。

父亲的漠视,他的欺凌,周围人劝她忍耐,编织出的一张名唤压抑钳制的牢笼将她关在其中。

二十多年来酿出的恶果,今日终是要用鲜血偿还。

程和想到等会就要被斩首,扛不住恐惧,大喊出声:“我要见程曜,我要见我阿姐!”

他凄厉的喊声响彻刑场,百姓从未听过如此惨烈的叫喊,那些嘈杂声都被压下几分。

行刑官员知他身份,不敢真就这么杀了,忙差人去通报程曜。

从刑场到天坛,需一个时辰,快马加鞭能赶得上传话。

可这一路,传话的人都像是走了整年霉运,障碍重重。

不是前方有运沙土的板车阻拦就是有嫁娶队伍穿街借道,更甚者,还有送葬队伍。

红白事全让他碰到。

坐在马上的传唤官开始不得不信命。

天意似是摆明要在程曜登位之日,斩杀程和。

果然。

等传唤官好不容易抵达城外天坛,四周俱是穿着盔甲的卫兵。

他想要传话也来不及了。

偌大天坛周围九盏石柱明盆被点亮,白玉砖造就的天坛上,唯有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女子站在坛下阶梯。等到盆内熊熊燃起火焰,霎那间,天地变色,光线昏暗下,九盆火光跳动,照亮整座天坛。

程曜穿着代表权利巅峰的华丽衣袍,黄底黑边,金丝银线锈满龙纹,头戴明珠冕旒,手捧仙鉴。她目光望向天坛中心倾斜的圆槽处,曾经很多人并不明白,几百年前为何上位者会造出这样的槽,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

她缓缓擡步,走上阶梯。路旁两侧烛光燃烧,它们在风中摇晃着,照耀着,看似明明灭灭,仿佛下一刻就要风吹灭,可偏偏无一盏灯被拂灭。

珠帘阴影投下,那双漆黑眼眸坚毅明亮,面容英气,无端透出几分威严。她虽背影清瘦,双肩却似能撑起沧衡城的未来。收敛起浪荡不羁的程曜,此时此刻,脱胎换骨,仪态端方地将仙鉴送上天坛高台。

她每走一步,天色便暗下一分。

观礼的大臣、守卫她的士兵、女官侍从,浩浩荡荡成百上千人,皆站在祭坛下,目光跟随她往上走。场面安静无人声。风刮过,周围树叶草木发出沙沙声。

直到她走至高台,天色已暗得和黑夜无甚区别。

风声骤然变大,零星雪花飘落。严寒骤临,冻得人直打哆嗦。

祭坛下几千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天上汹涌翻滚的乌云,黑漆漆地如同炭盆,顷刻间就要覆下。那些乌云离得如此近,似是只要伸手,就能拽下一片云。

程曜浑然不知那般,轻轻把那面仙鉴放入圆槽内。

一瞬间,光芒亮起。

九盏明盆与烛火被卷起的寒风熄灭。

仙鉴迸射出的光比金乌更要灼热刺目,从那昏黄鉴面发出一柱几乎要实质化的光直插入黑云之中。

金光蔓延,仙鉴徐徐升空,破开黑云,整片天空在眨眼间变暗,又在刹那间变亮,七彩祥云重现,金光洒下恰好罩在天坛上。落下的雪花融化后微微泛光,落到半空后浮起。

苍老的、粗犷的、细嫩的……无数双手举起,捧起那点金色荧光。它们在百姓们的手心中停留片刻,又似受到召唤,纷纷飞起,朝同一方向晃晃悠悠飞去。

有调皮的孩子胆大,想要用手抓住这点温暖的荧光,它们却从孩童指缝中钻出,似是责备,似是玩闹,贴上孩童额头后离开,飞入流动的流光群中。

祭坛正前方,流光汇聚。

纯狐卿缓缓跪下,以额贴地。

站在高处俯视的程曜往下看去,那被金光包围的狐貍只能隐约看到其身形。她似是看到那些光下出现了另一只狐貍的身影,纯狐卿一动不动跪在她面前。

程曜瞳孔微微睁大,是……那位狐神吗?

她的直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