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过面。”宁野笑道,“和纯狐卿一块来的。”
“原来是你。”牛头惊愕,“你怎么死了?!”
“重伤。”她简短回答。
宁野不后悔替纯狐卿挡去那一箭,她不认为自己有多特殊。
一个镖师而已,纯狐卿大把金子银子,再想雇一个多简单的事。
兴许自己死后,纯狐卿难过几日,过个几年另寻新欢也不是没可能。
她走镖十余载,所见所听之事不少,刚开始因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还觉得新奇刺激,久而久之,接触的事情越多,她越难提起兴趣。
跟纯狐卿、程曜、裴司在一起的这段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跌宕起伏的路程,她很难过,不能亲眼见到寻到仙鉴中人的时候。
但最难的一关已经闯过。
她相信接下来的路程再难再艰辛,三人也会走下去。
带着灭门之仇,带着未尽使命,带着希望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家国安宁的希望走下去。
牛头把她带到队伍最前方。
插队投胎。
地府最高级待遇。
宁野好奇问孟婆:“我下辈子会投胎到哪?”
孟婆头都没擡,把孟婆汤放到她手里:“到畜生道。”
牛头赶忙说:“她开玩笑的,成天熬汤发汤,有点怨气。”
“……”
打工人的怨气,宁野懂。
孟婆抽空看她一眼,认出她是谁:“这不是跟狐貍来的那个女子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急着下来尝尝您的手艺。”宁野半开玩笑道。
“那你得缓缓。”孟婆伸出长勺,一下子把她碗里的汤舀去大半,只余个碗底,“到旁边先等着吧。”
牛头不解。
宁野更不解。
但她已经是个死鬼,还是听话吧。
她抱着那碗只剩个汤底的碗蹲在三生石旁,路过的鬼差鬼魂纷纷好奇看过来。
宁野茫然地看着一个个路过的鬼魂,闲着无聊,下意识抿一口碗沿。
“呕……”
辛辣无比。
苦涩无比。
活像苦瓜黄莲与大量胡椒熬住出来的。
孟婆听到动静回头瞥她,看她被辣得直吐舌,摇摇头。
这好奇心怎的这般重?
不知蹲了多久。
宁野忍不住问:“我要等什么吗?”
“你急着投胎?”孟婆斜她一眼。
倒也不是特别急,但她不清楚,究竟要自己等什么呢?
等了很久。
当一抹白色影子从奈何桥上匆匆赶来。
她明白了。
弥漫的仙气灼伤魂魄。
怨声四起。
鬼魂四散,挤作一团。
孟婆拿起勺敲在大锅边沿,敲得发出沉闷巨响:“纯狐卿!给我收敛点!”
她早看到宁野魂魄被标上纯狐家的印记,不敢把她放过去投胎。
但因此事不能明说,便把她打发到一边。
现在纯狐卿改完生死簿过来,孟婆总算能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
“阿野!”纯狐卿声音雀跃,压根没注意到孟婆说了什么,急急忙忙便要冲过来。
孟婆长勺一伸,兜帽
“那我怎么把她带回去!”纯狐卿急道。
他用内丹修为改写生死簿时阎王当作没看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年以前一只猴子打进来,虽平了万年烂账,但也收拾许久。纯狐卿祖母那时还年轻,也到地府参加过重建工程。
现在她孙子来了,只为一个异世之人。
比猴子闹出的动静小得几乎跟没有似的。
反正如今乱世,想要掩盖一个人的命数易如反掌,干脆就让纯狐卿以他半颗内丹作为代价,换取一个凡人性命。
公平交易。
“你先回去。”孟婆道,转头望向宁野,“你等会飘回去。”
飘回去?
她又没翅膀怎么飘?
宁野想着,蓦地脚底生风,如蒲公英般乘风而起。
纯狐卿在底下望着她,慌忙想追上,被孟婆一勺子击落。
她越飞越高,逐渐埋没在如黄沙般的天空中。
底下鬼魂被仙气冲击地四散开去,她来不及看清。
一道白光闪过。
二十余年来的生活倒映成影片在脑中循环。
她似乎听到有人喊她。
“宁野。”
“阿野,醒醒。”
“她不会死了吧?”
“还有气呢。”
七嘴八舌之声萦绕耳边。
她似乎还听到烟花声。
闭了好几日的双眼微微睁开。
白光大盛,刺得眼睛疼。
一双手挡在她面前,替她遮去光芒。
她听到纯狐卿说:“你慢点睁开。不要怕,我们都在。”
我们都在。
走了半月有余的裴司程曜终于赶在元旦这日抵达渔村。